“你是在威胁我吗,”我嘲道,“告诉黎奉我出轨了自己学院的学生?或者告诉学校里的其他人,让我身败名裂,从此活不下去。”
睿延身体瑟缩了一下,像是很害怕,但他只是摇摇头,“我不会告诉黎先生的。”
我盯着他的脸,少年始终垂着头,只是双手仍紧紧抱着胸前那幅掉了两次又被捡起来的画。
“但是我想要誉声看看我画的画。”
我看了他半晌,直到他终于忍不住,抬眼怯怯地看我。
“好。”我松开了放在口袋里的手,弯着眼真情实意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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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睿延一起回了家。
尽管上次离开得十分不体面,但是家里好像谁都不记得那晚发生的事情了。
所有人对我仍是和之前一样,恭敬而礼貌,只是管家走过来小声地提醒了我一句,黎奉今晚会回来。
“哦。”我淡淡应了声,睿延脚下停顿了一秒,然后带着我继续上了楼。
楼上黎奉专门叫人给他准备了一间画室,房间很大,地上和墙上摆满了他平日里的练习作。
我低头打量了几眼,发觉我那损友说得确实没错。
这个少年的画技确实不错,技法高超,用色清新自然,笔触细腻,画中的人物总是一副温柔优雅的神情。
只是显得太完美了,完美得不太真实。
他进了屋便将手中的画随意放在一边,带我走进了最里面。
“我画了很久。”他转头对我认真道。
他站在那副画前慢慢揭开了画布,我看着里面的人物怔了怔。
毫无预兆地,我的心脏慢慢开始膨胀发软,我已经很久不曾感动过了,人老了就会变得感伤和脆弱那都是属于幸福的人的权利,我过得一点也不幸福,所以心肠也变得冷冰冰的了。
那里面的人是我,但并不是现在的我,所以那个永远留在画里的人才能一脸天真柔和,不似现在这般时常对人尖酸刻薄。
青年身体蜷缩,侧躺在藤编摇椅里,风吹开他雪白的衬衫,露出其下纤细瘦弱的锁骨,睿延的观察力确实了得,他甚至还发现我的胸口处有一颗红色的小痣,那是从前黎奉口唇最爱的地方。
画中的永远不会老去的少年,他的唇是一种珍珠般的淡粉色,微微抿着,鼻梁高挺,双目微阖,眉毛细长,又弯又漂亮。
无数雪白的花瓣散落在他乌黑的发间、柔嫩的唇瓣边、蜷曲的睫毛上,好似在亲吻他温柔沉静的脸庞。
一只紫色的蝴蝶淡淡地栖在他赤裸在外的脚踝边......
他是那样无知无觉,好似没有什么能比梦中的情景更吸引他,使他再次睁开眼。
睿延看着我低声解释道,“我那天说想看誉声年轻时候的模样,黎先生说书房里有你的相册,以前你们拍过很多很多,誉声年轻时好像很快乐,我想要笔下的誉声也是这样一直快乐的。”
“但这种快乐是一种愚蠢的快乐,我现在也可以,只要继续装作不知道我的丈夫背叛了我。”
我低头看着他嘲道,“你是个好画家,所以懂得该怎样去美化真相。可现实一点都不美,我,黎奉,你,我们每一个都不无辜,每一个都丑陋之极。”
所以那个画中的少年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了,黎奉已经亲手把他杀死了。
睿延的脸色蓦地变得苍白,他眼神不安地看着我,我忽然笑了笑,只是没什么温度,“不过你画得确实很好,不用在乎我的评价。”
我离开了房间,留他一个人失落地站在原地。
我不懂他到底要做什么,只是觉得奇怪,他已经得到了黎奉的宠爱,根本无必要来讨好我。
用我背叛黎奉的秘密来换这个,根本一点都不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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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下了厨,炒了青椒鸡丁,芦笋虾仁,很久没有动过手,两道菜的成品都很失败。
睿延下楼吃饭时看见菜色并没说什么,管家却在一边悄悄解释今晚是我做的。
以示厨师和他并没有不尽职。
味道糟糕倒是其次,鸡丁没有炒熟,内里还是粉色的,吃了恐怕要生病。
睿延却没有抱怨这顿手艺糟糕的晚餐,他吃得很安静,动作斯文,面不改色将菜拌进口感偏硬的米饭里全吃了下去。
我将那盘失败的炒鸡丁端到一边,另一盘虾仁只是油放多了而已,多少还能将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