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他妈是你爱酱鸭舌的方式。老虞这次倒没有深究,习惯性槽了一句后就陷入了思考,半晌后才缓过来问,以你的性子,难道是想......
找到足够的证据,证明他们的罪行,然后——我两只手各捏住鸭舌上的两根须,坚定不移地往两边一拽——绳之以法!
我跟老虞点了一壶不是很正宗的功夫茶,坐在中餐馆里做起了战前分析。老虞说他在我出事时就觉得事情不对劲,也打死都不信我会那么轻易就歇菜了,于是带着我留在酒店的行李跟整个环球水下探索组织分开行动,继续以旅游的名义逗留在澳,偷偷跟踪傻逼三号观察他的后续举动。我的潜水服里很有可能是被他们放了定位器一类的小玩意儿,就是那种淘宝上专门卖给家庭主妇用来追踪老公行动的,他真该去买家评价里为它的防水功能给个五星好评——这才被傻逼三号一路追到了情人港,刚好撞上上岸没多久的我。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算是carry队友了。老虞说的队友指的是已经沉进大堡礁喂珊瑚虫的一号和二号。
你觉得接下来他可能会去哪里?我问。
目前来看应该只有三个杀手来到了澳洲,毕竟三个人对付你一个人已经是很大的手笔了,他们肯定死也想不到会被你反杀。老虞沉思着说,我们俩已经成功接头了,那个人敢来以一敌二吗?
有什么不敢的,你又不是复姓老哥,咱们俩加一起能算是“二”吗?我默默吐槽了一句,指了指老虞手里提着的我的包,说你看看里面的护照和签证还有装身份证的钱包都还在不在?
老虞在包里找了好一阵子,有些讶然地说包里什么贵重物品都没有,难道已经被他提前顺走了?
那我知道傻逼三号接下来会去哪儿了。我打了个响指,对于早就料到的事情并没有多给出什么精力去沮丧。现在立马打电话到工作室找太史慈,让他这段时间留心,可能有人会来偷袭我们办公室,尤其是我的电脑。他一定是想耽搁我的时间,尽可能让我滞留在国外,自己先赶回去销毁我电脑里的照片。
明白,他肯定没料到我们已经猜出真相了。老虞点点头,他办事我放心,不过他又多此一举地加了一句,道理我都懂,不过你知道你刚刚用一副很恶心的表情用我的手机盯着你云存储里周瑜的照片吗?如果我没看走眼的话还有不少是床照吧?你这样真的很变态。
你懂什么,这是精神食粮。我理直气壮地斜了他一眼,突然心情大好,朝路过的华裔姑娘举起手来也不管人家听不听得懂就用家乡话喊,阿妹,再加一盘松鼠鱼!
你他妈不是已经有精神食粮了吗!还要什么物质食粮!都快要跨年了,老子他妈有家不回陪你在海外捉拿坏蛋,回去以后我儿子肯定又要一星期不理我!老虞终于抓狂了,能把他这种文雅人逼到出口成脏,向来也是我引以为豪的特殊技能。
我神秘兮兮地摇了摇手指,一脸欠揍地说我这不是物质精神两手抓嘛,然后在他再次发作前,端起茶杯单方面碰了一下他的杯子,说谢了哥们。
老虞瞬间满足地沉默了。男人这种生物其实很好懂,讲义气对我们来说是一种非常重要的人生价值,这么跟你们说吧,能让兄弟拍着自己的肩膀郑重吐出一句谢谢,大概跟能让自己的女人在下床后心悦诚服地夸一句你真厉害一样让我们感到全身心的满足(别吐槽,是真的)。而这种感情是不需要任何回报的,换做老虞或者复姓老哥经历这样的事情,我也会义无反顾地陪他们在海外流浪。
以后我就是你儿子的亲干爹。男人一得意也很容易作死,当我实在没忍住嘴贱补上这句话时,我终是被文雅人老虞踹下了椅子。
不得不说老虞是个提方案鬼才,简直就像十年前淡定地说出“化妆成一具浮尸从河底飘到岸边恐吓过路人”这种话一样,他为所有证件都丢失殆尽的我想出了几个鬼斧神工(实在抱歉,我脑子里第一个冒出的就是这个词)的出路。
在当地犯个事儿等警察逮捕你然后被遣送回国怎么样?
......干不了,打扰了。
和越南的偷渡者一起坐摩的进东莞打黑工?每年都有很多这样的人群的,看起来成功率还蛮高。
真的打扰了,不说别的,这个方案是想让我先从海里游到越南去吗?
玩笑归玩笑,之后的一切总算是顺利了起来。我们到当地警局开policereport、到领事馆找人加急办理临时旅行证,普通游客看来完全焦头烂额的流程对我来说已经是悠闲到小菜一碟,果然凡事都需要对比才会比较容易满足。填写表格的时候我甚至还有心情跟窗口里的金发姑娘闲聊,等工作人员盖章的时候我们已经聊到了宠物相关话题,我坐在转椅上把我儿子的照片调出来给她看,她惊讶地称赞道果然苏格兰牧羊犬是很有气质的品种,我逮住机会就得意洋洋地说,那是因为我丈夫比较有气质。
Husband?她明亮的眼睛里稍稍闪过一丝讶异。
Yeah.我故意摆出一副“来来看你长得这么漂亮告诉你个小秘密”的神情说,Theperfectmanintheworld.
金发的工作人员被我逗笑了,像那名法国女人一样说了一句“你这样的中国男人可不多见,我相信你喜欢的人也很罕有”,还说我现在的表情让她感觉自己不像是在出入境管理局而是在注册结婚办公室*工作,而我来找她办的不是临时旅行证而是结婚证。
*澳大利亚政府机构,类似于中国的民政局
AndIamhisfather-in-law.(那我就是这货的老丈人)老虞在旁边翻了个白眼接话。
重新拿到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证件时我的内心不可谓不激动,当了将近两周的黑户的滋味可着实不好受。我看着那张照得惨不忍睹的证件照,黑眼圈、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和一层没机会剃的淡淡胡渣,平心而论,看上去真的像是刚从牢里放出来的,就算五官再帅,也只能说是个长得很有改造前途的劳改犯罢了。但我却知道照片里的这个人这十天来究竟经历了一连串多么糟糕的事件才能重新站在这里,突然觉得自己干得还不赖,坚持到现在真是个纯爷们儿,加之这个临时旅行证终于让我能够登机回国,于是激动之下用力亲吻了它一口。
真自恋到这种程度的话可以考虑水仙,何必祸害人周瑜。看着我走在街头自己亲自己的照片,还亲得这么忘情,读不出我心理活动的老虞又准时送达了一句凉飕飕的吐槽。不过他接着又把手机递到了我面前,说,现在可以了?
他指的是给我爱人打电话。
我秒懂他的意思,因为我确实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件事。说老实话这几天的一切远没有我所描述得那么轻描淡写,所有事件都快节奏进行,没有任何休息的空间——它们听起来优哉游哉,只是我个人口吻使然。其实老虞光是劝我先去诊所做个检查挂瓶水或者哪怕找家旅馆补充一下睡眠就劝了不下七八回,只不过都被我否决了而已——我可不喜欢给“后患”留下更多喘息的余地,哪怕我自己已经是头精疲力竭的野兽也不会放弃主动扑食。现在一切准备妥当,傻逼三号很有可能已经先我们一步回了国,我的人身安全暂时脱离了威胁,就差一张机票就能回到祖国的怀抱,应该赶紧给家里人报个平安。
我望着老虞拿着手机朝我递到半空中的手,犹豫着伸出手去。
近乡情怯这四个字,真应该被所有不曾有过这种体会的人揉碎了好好揣摩,否则你们怎么他妈理解得了老子现在为什么眼眶发烫。妈的,我用力撇了撇嘴角,试图挤出一个微笑——他听到我声音的时候该不会以为自己接到了幽灵来电吧?我到底要怎么才能在电话里解释清楚这段时间的经历,才能保证自己回去不被罚跪榴莲?
然而在指尖碰到老虞手机壳的那一刻——我心想我靠一个大男人还往手机壳上贴亮钻,这他妈绝对是他老婆贴的,要不要这么无形秀恩爱啊我被狠狠戳到了啊——就听哐当一声,一只五颜六色的滑板从不知名的地方飞过来,撞开了我和老虞的手,撞飞了老虞的手机,导致后者像赶着投胎一样滑进了下水道里。
我:......
老虞:......
我突然想起来一首诗,沉默,沉默是今晚的悉尼大桥。
我突然又想起来一句著名小说台词,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自己在这里矫情兮兮地犹豫,却不知道手机是那样一种转瞬即逝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