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袁峰一撩眼皮，露出了一双浑浊的眼睛，其中已然不见当初的神采，一阖一睁就老了十岁。

可以说，南宫袁峰自得知南宫将灭的那一刻起，就将全部的精力放在了家族的问题上，让南宫活下去，这几乎成了他后半生唯一的追求。

为此他为了南宫家操心了一辈子，为南宫炎操心了一辈子。

但可笑的是，他竟到最后的最后才知道，自己千挑万选的继承人才是最后的凶手，自己护了一辈子的家，竟是毁在了自己的手上。

是他，亲手毁了南宫，毁了南宫炎也毁了南宫问。

家主兴，南宫亡

过去他一直以为这句话是说南宫问——这个天生的家主会导致南宫家的覆灭，可如今看着南宫炎的脸，他忽地意识到。

并不是家主兴而南宫亡，而是因为南宫将亡，而家主兴。

不知怎得，他突然想起那日董霏跟他说的话：人，终究是要向前看的。一味的阻止绝不会起到什么实质的作用，倒不如顺其自然。

确没想到，他一把年纪了，竟还没董霏这个毛头小子看得透，也怪不得二人境界差的这么远。

临了，临了，还是被执念蒙蔽了双眼啊！

“炎儿，你知道你今天这番话意味着什么吗？”

南宫炎将唇抿地紧紧地。

他想说“我既然已经选择这么干了，就已经想好会有一个怎样的结局”最后当一次，哪怕只有那么一次的英雄。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话到嘴边，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

没想到最终他还是怂了，有那么一瞬，他竟然想抱着南宫袁峰的大腿求他放过自己。

他们毕竟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南宫袁峰看着南宫炎紧绷的身体，还有什么不懂的，到最后也只能极轻地叹一口气。朝南宫炎招了招手，“炎儿，你过来。”

南宫炎还是有些犹豫，脚下几次迈出去又缩了回来，最终还是谢雨欣一把把他推到了南宫袁峰的身前。

“祖……父”南宫炎在原地站定，但动作却依旧局促。

“炎儿，你告诉我，你既然已经瞒了这么久，如今又为什么要说出来。是因为你二叔吗？”

南宫炎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南宫袁峰轻叹了一口气，朝他招了招手，并拍了拍身边空出来的椅子。

“过来，陪我坐坐”

南宫炎身子猛地一怔，不知道为什么，鼻头有些发酸。

仿佛一直压在心头的什么东西，忽地没了。

可能连南宫炎都不知道，他与南宫袁峰之间没了家族这块大石头之后反而更像一对爷孙。

他想起之前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他曾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祖父为了阻止南宫问，也一定会想办法给自己一个活命的机会，只有他能防止我被那珠子吞没。”而如今看来，却是……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有些想笑。

因为此刻地他竟只想贪婪地留住这一瞬。

“恨我吗？”南宫袁峰单薄的身体倚靠在藤椅上，随着轻轻晃动。

“我……不知道。”

南宫袁峰笑了一下，带着几分自嘲的意思。

“怎么可能不恨，我逼你干了那么多你不愿意的事，说没恨过我，我也不信。”

“可……那是……”

“为了家族？”南宫袁峰笑了一下，接过了南宫炎的话头。

没想到，到最后留在南宫炎心中的想法都是他们强行灌输给他的。

忽地屋子暗了一下，南宫袁峰的眉角也染上了几分阴郁。

“炎儿……是我——对不起你”

南宫炎的身子，猛地一怔，回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南宫袁峰。

而南宫袁峰却如同没有看到一样，自顾自的说着，“成为知命，我通过命理，清晰地看到了南宫问的未来，但同时也感知到了自己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