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堆人笑了起来,林迈可把烟掐灭,按在烟灰缸里:“都别磨叽了,唱歌!”正说着,手机却响了起来,他摸出来一看,二话不说就直接给挂断了。
陆尔湛瞟他一眼:“是葛心蓝?”
林迈可默不作声,下一秒,顾弘义的手机也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大呼不妙:“得,哥哥诶,葛小姐这可是发了威了。”
林迈可仍无动于衷,只沉声说了句:“你敢接!”
顾弘义有些无奈,终还是把电话给挂了:“你还是回看看吧,回头要是闹到葛老爷子那儿可就不好说了。”
“我让她闹,”林迈可又点了根烟,慢悠悠地说,“大不了,这婚就不结了呗。”
陆尔湛一见这情形,忙打圆场:“别说了,别说了,出来玩就别提家里的事儿。安娜,还不陪林公子唱首歌,就你最拿手的那个。”
安娜起腻地拿来话筒,塞给林迈可一支:“合唱好了,林公子就赏脸就唱一个嘛,唱一个嘛!”
他隐隐有些头痛,只觉得眼前的背投变得模糊一片,湛蓝的背景光就像是涨潮的海水一样,不停地翻涌着。而她赤足踩在沙滩上,被海浪追逐着咯咯乱笑,兴许是真的开心,还回过头来问他:“林迈可,你过来呀,很好玩的,你试一下嘛,就试一下!”
仿佛是他几年来一直在做的梦。
他说,我带你去香港,那里有海,有沙滩,你可以穿比基尼给我看。
他“啪”地把话筒甩出老远,旋即黑了脸,声音闷闷发狠:“滚开!”陆尔湛哎哟了一声,说:“我说林四少,今儿果真是脾气不顺啊!得,安娜这不怪你,一准儿是别人惹了他了。”
安娜一脸委屈,直坐到了顾弘义身边,顾弘义想了一下,还是说:“你不愿意回葛家,就去城东那公寓吧,一个人清静,你也别开车了,我送你。”
林迈可只顾抽烟,仿佛那烟雾当真能麻痹神经一样,却只是说:“你们都回去吧,我一个人静一静!”
002
他一个人把车开到一条破败的巷口,连车门都锁好了,却怎么也迈不动步子。于是又点了一支烟,靠在车门上抽了起来。
这个城市的冬天实在太冷,他穿了件深黑色的开司米大衣,埋在夜色里,吹着冷风,就了那么一会儿,已经四肢冰凉。他一直记得很多年前,他与她窝在陋巷里的一个出租屋里,暖气怎么都不热,于是买了暖手袋,叫她抱在怀里,而他抱着她。
“今天摊子上有新鲜的提子,我买了点,你等我一下,我去洗。”她说着,就要起身,他拽住她,重将她拉回怀里,声音哝哝:“别去了,水冷。”
她笑得灿烂:“哪里冷了,我听人说冬天吃提子跟喝红酒功效一下,你松手啦。”
他那时普通话还说不好,叫她的名字“莫提”,总是“谋提”,她也不怪他,只是吃吃的笑。他松手站了起来,说:“莫提,你别动,我去洗。”
“大少爷,你耍我是不是?”她老大不满,“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你能洗干净?”
他任由她笑话,穿梭忙碌在逼仄狭窄的厨房里,一面回头:“你给我在被子里老实呆着,一会儿手脚冰凉又要我帮你捂。”
莫提眼睛眯了起来,身子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颗脑袋,像只乖巧的小猫:“林迈可,你对我真好。”
他手指浸在冰凉的水里,一字一句说的清晰:“因为我爱你呗。”
她不过瘪瘪嘴:“你们香港男人是不是都这么油腔滑调的。”
他将提子洗好了,放在果盘里端过去,她摘下一颗塞进嘴里,享受地咀嚼两下,吐出几个籽,他宠溺一笑:“别乱吐。”
莫提止了笑,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我妈教我的,生活就像吃提子,该吞的吞,该吐的就得吐。”他想了下,说:“你妈妈说的很有道理。”她于是又笑了:“当然啊,爱情也是一样的。我吞你的好,吐你的坏。”
他伸出手臂揽住她,仿佛是保证一般:“莫提,相信我,我一定会娶你的。”
她神色一滞,但旋即笑着用肩膀撞他一下:“这句话,我吞了。”
他亦是笑了:“但是我现在,想吞你。”
003
他脸上的笑逐渐褪去,最后苦笑一声,扔了手里的烟,开了车锁,就要钻进去。
“妈妈,妈妈……生日快乐!”
他忽而怔住了,将目光投向巷子里。
一个女人穿着厚厚的棉大衣,从自行车上翻下来,搓着手,说:“可可,你出来干嘛,快进屋子里去,别冻坏了。”
小女孩笑嘻嘻地抱住女人:“妈妈,今天是你生日啊,张奶奶送了我们腊八粥,可是你回来的太晚了,粥都凉了。”
女人将小孩子抱起来,声音温柔:“傻丫头,跟张奶奶说谢谢没有?”
小女孩连连点头:“说啦,说啦!”
他控制不住自己,朝里头走去,几步近了,才喊了一声:“莫提,是你么?”
那女人怔了一怔,转过身来。
她头发有些乱,似乎是被风吹得,脖子上围了厚厚的一圈围巾,很俗很俗的大绿色,以前他总觉得她娇小可怜,从来不知道,她也可以用厚厚的衣服把自己包裹成这样。
莫提看见她,只是怔了一下,将孩子放下了,声音有些僵硬:“去,进屋里找你爸爸去,听话。”
孩子看了她一眼,又看了林迈可一眼,乖乖地钻进了屋子里。
他终于开口,却是问了一句废话:“你的小孩儿?”
莫提笑了笑,点头,用手指将乱发别到耳后:“你怎么会来这边的?”
林迈可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回答她,只是问:“孩子几岁了?”
她咽了下口水说:“快六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