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西洲首相传出病危消息,不料一周后竟奇迹似地康复,再掌政舵,自主党解散危机骤解,大老也保住旧有权力,当中,也包括阁下父亲。到底是什么,从死神手中抢回首相的命,素某对这点深感好奇。」
「那老头的命也就这点价值而已,培植他这么多年连这么点回馈都拿不回来,这种赔本生意我怎么可能接受。」像是对素还真解释又像自语,藤堂晴彦提及往事,不掩厌恶神情。「他的命确实是靠活化核撑起来的。」
素还真闻言心里震撼,犹不动声色问道:「你们成功培养出活化核了?」
神色复杂地端详了会素还真,似在考虑如何回答,藤堂晴彦道:「没有,我们试了各种方法,勉强也只做出『类活化核』的半成品,那老头随时有可能呜呼归西。」
「只要拖过十月选举,一切就没有差别了是吗?」得到解答,素还真暗懈心中忐忑。
「政治就是这么回事。」你情我愿互换利益,尔虞我诈各自设计,跟做生意没两样。
「再容素某猜测,藤堂先生合作的对象应该是酆楼集团覆天殇?由他负责资金统筹与硬件器材,而你则负责人才调度与提供数据,足见,藤堂先生手上握有的信息相当关键。」
「挺高明的套话技巧。让你知道也无妨,流入黑市的活化核资料除却覆天殇手中掌握的,其余皆在我这里,但显然,我们俩加合起来也仅是一部分。如果我的猜测无误,你来西洲的目的就是回收这些数据。」
「何以见得?」
「事实上,覆天殇曾经提过你。」言语间,藤堂晴彦刻意注视素还真,却没察出变化,他哂道:「但那时我没放在心上。我是个生意人,着眼的唯有利益,覆天殇虽是我的合作对象,却也是我的竞争对手,我们都想吞掉对方手上握有的数据。可是,」稍顿,藤堂晴彦举起高脚杯摇了摇,淡看木屑缓缓在红色液体中沉淀,续道:「尽管强者竞争是恒常定律,但两败俱伤的结果却是商家大忌。也许,也许适当时机一到,我会抽手也不一定。」仰头饮尽,笑意蒙眬。
「阁下的意思是,你要在这块大饼上让步覆天殇?」
「市场也要成气候才有图利的机会,僵持不下是平白耗力,当然,我不会无条件让手,只是届时,可能要对你过意不去了。」
「但阁下应当了解,半成品的活化核是颗不定时炸弹。」
「却伤不了我。」摊手,藤堂晴彦目露狡光。「如果可以,我也想兼顾商业利益与道德,不过这得看是否有机缘。或者说,若可以得到创始者的协助,那么,是不是就可能拆掉这颗不定时炸弹?」
「素某明白了,叨扰甚久,也该告辞。」
「不送。」起身摆手,藤堂晴彦目送素还真背影。「喔对了,额外说明一事,我只和拥有相当筹码的人进行交易。如果有一方同时拥有我想要的人和物品,那就不能怪我一面倒了。」
「多谢阁下忠告,不过,素某不偏好以人做筹码。」
「哦?这是良心使然吗?」
「确实,良心建议,」轻笑。「不要拿谈无欲当筹码。」从容步离会客室。
※
谈无欲出事了。
藤堂晴彦话中带话,素还真陡生不详预感,行至山脚,他急急招来一辆交通车,火速赶回谈无欲住处。
门未上锁,素还真雪眉紧蹙,鞋袜未卸便踩进玄关直奔卧室,榻上温度已失,凌乱的被褥、未有挣扎痕迹的环境,显示谈无欲是在昏睡的状况下让人掳走。否则,若他人清醒,即便是遭四、五大汉围困,他也有办法逃脱。
猫窝净空,小苏也被一并带走了吗?掳人何须掳猫?想必是小苏护主之下,为免引起骚动便连牠也一块带走了。
素还真走进浴室冲了冲脸,洗去尘灰,顺势让自己冷静下来,随后他坐在床角,脑袋开始回溯一些关键片段,推敲出几种可能。首先,掳走谈无欲的派系应该不是前日突击线人的人马,既然该突袭人马目标不在自己,没理由找上谈无欲。
那么,是追踪自己回到谈无欲住处的暗处势力?无法排除此项但其可能性却极其低微,一来他已多方留意有无暗藏势力盯上自己,还特意逗留旅馆、三弯四拐地绕远路回到住处,理当摆脱掉所有追踪。再者,如若是针对自己才掳走谈无欲以求谈判,现场应该留有欲给自己的讯息,然而环顾住屋内外,并无任何蛛丝马迹。
如此一来,剩下的可能就是藤堂晴彦,但他却是最不可能的人选,他临行前的话明显在提点自己,谈无欲落入非他方的另一方之手,而他又是从何得知此消息?可以设想的是,他原本有意安排人手劫掳谈无欲却失败了,原因则是另一方势力的介入,那谈无欲便是落入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手里。
那这第三势力又是谁?怎会牵扯到谈无欲?假若不是与谈无欲切身相关,线索便该回归到藤堂晴彦。对方的目标或许一开始就是藤堂晴彦,因此他们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藤堂派遣的下属行动遭到拦截合情合理。既然藤堂晴彦打算掳持谈无欲,姑且不论目的为何,可以推知谈无欲对藤堂晴彦具有某种程度的重要性,谈无欲自然成为可资利用的筹码。
几番推敲,最后一个结论的可能性最大,如此即得再行推衍监视藤堂晴彦的势力动机为何。可以肯定的是,双方必有利益纠缠,不排除是……覆天殇。会直接猜测覆天殇的原因与藤堂晴彦的态度有密不可分的关连,素还真相信藤堂晴彦在暗示自己时,内心对人选已有腹案。
倘若自己推断无差,那他首要之务便是找出两方谈判的地点,按理,藤堂晴彦会在之后收到覆天殇的约柬,但他十之八九不会告诉自己。藤堂晴彦是生意人,务实又聪明的生意人,他必须自力救济。
筹码他不是没有,只是他尚须一些时间考虑释出多少……
打定主意,素还真换了套简便的黑衣黑裤,将银灰长发随意扎束成马尾,带齐一些简易工具,前往风铃馆。
※
离开风铃馆后,素还真转而来到绿川出版社,凌晨四点半。他有事必须及早连络到皆川,但他不知道皆川住哪,心念一转,想到出版社应找得到皆川的联络方式,便顺理成章地『破门而入』。
取出携带在侧的小工具,素还真拆解掉门禁面板,摸碰几下,门锁便应声而开。顺利登门入室,一进办公室就发现皆川正趴在会客沙发上呼呼大睡,原稿、图片散放满桌满地,这下省事多了,人就在这里。
「皆川先生,」
抚着因低血压而犯疼的头,皆川亮呆坐沙发上。正好眠时被摇醒是惨无人道的酷刑,但此刻显然有比发怒更要紧的事──明天找人来换锁。
「喝杯咖啡提提神。」
「谢…谢。」搔头接下素还真递来的咖啡,皆川心里充斥一股违和感,却又说不上来怪在哪里。这般的场合,这般的状况,他俩这般的应对方式……算正常吗?但看素还真怡然自得的模样,还泡咖啡给他喝,好像又反显自己大惊小怪了点。「呃…素先生,这么晚……这么早来访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素某遇上一些小麻烦,想请皆川先生帮忙。」素还真简要地叙述一遍事情原委,当然,只讲皆川需要知道的部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