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心点别烧到我头发……”
“我知道我知道。”空闲的左手手指缠起一缕长发放在鼻尖嗅了嗅,泉水的清冽,“我怎么舍得。”他促狭一笑,“身体发肤——都是我的。”
等小火苗和水流都收了起来,祝融在赤松子面前蹲下,把他随着清风飘散的长发拢在手掌之间,开始给他笨拙又细心地梳理头发。
赤松子坐在那里,草叶儿还颤巍巍沾着露水。他半倚在祝融身上,安全又暖和。他们在离集市中央远远的地方,汹涌不断的光和声混杂成背景的海洋,晚风温柔,气流缱绻地从他们身周绕过,让人忍不住犯起了困。祝融虽然人身高马大的,不过做起这些事来倒是很小心,力道也正合适,他便在这远远近近的灯火交替之间放松下来,睡意轻缓地随之漫上。
“发绳还是环扣?”
“随你。”
“那就这个扣子吧,简单一点。”
“好。”
“这样还行吗?”
“嗯。”
“你就没有别的意见了?”
“困……”
“喂你可别在这儿睡着了啊……喂!松子!太师爷!别睡着啊!”
“别吵……再吵我睡觉,回去让我的小鸡仔啄你……”
“……刚才不还据理力争是鹤?——好好好,我不吵了,你睡你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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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松子的“小鸡仔儿”这些天发现,向来喜欢披散头发的主人不知为何去了一趟人间回来之后,开始喜欢绑起头发了。
不过嘛,主人怎么都好看。除了主人旁边总围着那个一头火焰满身红纹的大汉——着实有碍观瞻。
它挥挥双翅驱散走这些念头,漫步祥云,引吭高歌,蚀昼夜,薄日月,足间虹霓晕,掌下清风起。
FIN
3、【祝松】荒流之地
她一个人坐在岸边,双手撑在地上,无聊地晃着腿,小腿肚的弧度划开脏兮兮的水。如果奶奶看到的话一定会骂她,这水太脏了不能玩儿的;可是奶奶被顺流而下漂来的粗粝树枝划伤了腿,又泡在这样的水里,现在伤口发炎化脓,已经不能走了。
雨已经停了,水还是退不掉,太多太深。闭塞的小村庄人也转移不走,他们只能往高处去,看着淹没在洪水里的房子发呆,以及听天由命。
昨天来了一群穿白大褂的人,和村里的医生不一样,他们看起来专业的多,个个戴着口罩拎着箱子,里面装着神奇的不得了的药——抹在她胳膊、腿、脸颊上细细小小的伤口和淤青,凉凉的,很快就不疼了。他们现在在那个临时搭建起来的破屋子给奶奶做手术,她被奶奶赶出来,说什么别碍着叔叔阿姨,其实是不敢让她看到那些可怕的伤口。她很听话的到外面来,想不出来这些神奇的叔叔阿姨从哪里来。
她的家低,早就淹没了。家里小黑狗被冲跑了,大黄狗还在,这时候无精打采趴在地上晒晒太阳——久违的太阳。隔壁大爷家的小孙子也不见了,老头儿没日没夜地找,昨天夜里终于昏了过去。
她想到爸爸妈妈,不知道他们听没听说家乡这里的事。她甚至都不知道他们还是不是活着——她已经不记得他们的样子了。
她旁边忽然多了个人,等到她发现这个人的存在时吓了一跳,差点掉进水里。高高的叔叔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像她以前拎小鸡翅膀那样轻轻松松把她拎起来,拎到岸上。姜黄色的河水顺着她的裤腿滴滴答答往下落,她又窘迫又紧张站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搁。
她是记得这个叔叔的——当然了,他长得那么好看,拥有一双英挺温柔的眉眼,还拥有一个奇怪的名字——她是记得那个发音的,叫赤松子。如果是奶奶的话,肯定不知道那个名字怎么写,可她记得呀,她可是上过学的。
赤松子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一包医用湿巾,蹲下身帮她把裤腿卷起来,拆开一张仔细轻柔地擦拭伤口,然后用温和的口吻叮嘱她:“伤口不要沾到脏水,保持清洁会好得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