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说了也没什么吧,反正那个人是孙哲平啊,就算听到了,鄙视自己一下,嘲笑两句,之后又哪里会有什么放不下的?
他说孙哲平,我有两句话想跟你说,你可别笑我。
“嗯?”孙哲平还是不动如山地坐在那边,夜色里他的轮廓也渊渟岳峙,好像武侠小说里的一派宗师,让人分外有靠得住的感觉。
“……”
张佳乐又酝酿了一会。
“……对不起。”他说。
“嗯?”孙哲平挑了挑眉,虽然这神情并不能被暗夜中的对方察觉。
“说过冠军一定会是百花的啊……可我当逃兵了。”
“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
“是啊,”张佳乐最后说,“和你没关系,我自己放不下。”
“所以我就是随便说说,你听听就得了,别往心里去。”
“好。”
“谢谢。”他又说。
“谢什么?”孙哲平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并没在意什么,不过是在顺着他的话头随口发问。
“谢谢你……能回来吧。”张佳乐又躺了下去,目光离开了沙发上的人影,遥遥投向斜上方的天花板,“我还是很想拿冠军,但我总觉得,要是今年真的又输了,也许我不会再那么不甘心了。”
“……”
“你别笑。”张佳乐又叮嘱了一遍沉默着的对方,“反正你亲自站在赛场上了,能打多久、拿什么名次,再怎么不甘心,那都是你自己的事了,我不管了。”
“……”孙哲平果然没笑,却也一直没有别的回应。
“……要是我自己的话,”张佳乐却暗自笑了一下,“好吧,本来也一直是我自己……但这一次的话,我只要不甘心一个人的份,就够了。”
“挺傻吧?”他最后笑出声来,“你说得对,其实一直都和你没关系,就是我自己放不下……可我毕竟不是你啊。”
“……”
“有时候我想啊……要是当初咱俩的处境互相换一下,现在会不会更好一点?”
“……”
张佳乐知道自己最后的这句话是傻到家了,他心满意足地翻了个身闭上了眼,“行了,我说完了,再谢谢你愿意听。挺晚了,快睡吧!”
心里很轻松,久违的轻松,张佳乐觉得自己今晚一定能做个好梦。
然后他听见了衣物挪动发出的细微的窸窣声。
“张佳乐。”孙哲平的声音忽然在极近的地方炸开。
张佳乐吓了一跳,只好一边抗议一边转回身,“你别忽然吓……”
然后他又因为吓了一跳而收了声。孙哲平已经坐到了沙发挨着床的这一边,左臂就架在他的床上,睡前拆了绷带的手握成了拳,支着头斜看着他,因为他的转身,他们的目光就在咫尺的距离上那么突兀地撞到了一起。
夜色里那双总是坚定的眼眸目光灼灼,像是从未因任何困境而折节,带着几分狂傲、几分执着,没合严实的窗帘透出一丝月色,在那样的眼瞳中坠落成星火。
“我也有句话,想再问你一次,”孙哲平说,“张佳乐。”
“再?那你就问呗。”张佳乐有点纳闷,“用不着这样吓人吧。”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想法?”孙哲平的声音里没有肯定或否定,也听不出什么猜疑,那就是一句再直白和寻常不过的问句。
“想法……?”张佳乐拖长了声音,一时却有点反应不过来,他回想了一下,却也不记得孙哲平以前还曾在什么时候问过自己这种话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