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毕竟你们不能一直都在海里游。”小八点头表示认同。

米霍克最终在棺船边站定，转过身来道：“再会游泳的人或鱼人，也需要一个牢靠的家。”

小八带领他不肯闲下来的客人来到的第二个地方是夏莉的家，对此米霍克的理由十分有说服力的——青年人类剑士开口时的神态和口吻相当毋容置疑，“人类在深水下的活动多有不便之处，如果那个小人鱼真的是被人类抓走的，说不定就会有一些只有人类才能发现的痕迹。”

米霍克套在身上的珊瑚泡泡在跨入小八所设的密封泡时被融合掉了，对此他若有所思地观察了小八穿入泡泡的方式，又跟着对方一起进入了小人鱼的住所。同小八的家一样，这里物件匮乏、缺少装饰，几乎看不出是个孩子的住处。

米霍克在进屋后就直接停留在了门边，仔细检查了门锁和门边的合页。“她平时在家会锁门吗？”他似乎有所发现地抬起头来，挑着眉看向小八。

“纽……这儿时不时就有喝醉了的鱼人，不是什么太平的地方，所以孩子们都知道在家要插门。”

“所以掳走她的人不是破门而入的，这扇门不怎么结实，却完全没有被强开的痕迹。”米霍克又指了指高处的两扇小气窗，“这里也不是成年人类可以通过的地方，珊瑚栅栏还在，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纽……”小八也有模有样地伸出一只手托住了喇叭嘴，似乎若有所思。

米霍克摘下黑刀倚在墙边，随后蹲下来，仔细查看着两层气泡的边缘，同时伸手招呼小八一并过来看，“外层的气泡是你们设下的密封吧？”他指了指外层泡泡内侧靠近门口处的一些泥沙，“这是我在诺亚上走了一圈后，鞋底带上的泥土，随后我套上了泡泡，在走路的过程里，它们就散落在泡泡里了，随着我走进来，我的气泡被融合，泥沙就留在了这里。可是——”他又指了指内层气泡的里侧边缘，“小鱼人屋里本身的气泡里，没有人类进入留下的泥沙。”

“纽……”小八似乎想辩驳点什么，最终却又说不出什么。

米霍克站起身，看向凌乱的屋内，“一个或几个绑架者敲开了小人鱼的家门，进入了这个房间，他或他们的身上没有套泡泡，他们在这里带走了你们船长的妹妹……你说她有一个水晶球？”

“纽，那是夏莉用来预言事情的，夏莉也控制不了她能在什么时候看到什么画面，它也一起失踪了。”

米霍克抱起了双臂，“我猜，这件事恐怕不是绑架人鱼贩卖那么简单。”

7、第7章

米霍克指出的数个细节让小八对他信服了很多，他一面在几步见方的小房子里走动，收起了桌上的一个相框，一面听着小八说出了更多有用的信息——夏莉的“水晶球”也不过就是个大玻璃球，一点都不值钱；夏莉的预言总是来得毫无征兆，它们有大有小，可通常都不是什么很好的事情；夏莉有一个海螺，若是她吹响了它，最近的鱼人海贼团成员就会赶到，可是昨天根本没人听见海螺声等等。

米霍克藉此推断出了更多信息，他犹豫了一会，又打开一个珊瑚泡泡套住了自己。小八完全搞不懂他的客人的意图，但却在自己的讲述中逐渐开始相信那个此前他根本不愿意听米霍克提起的假设——绑架了夏莉的恐怕根本不是什么人类，而是一个或几个夏莉认识的熟人。

即使米霍克没再下什么结论，小八也猜得到绑架犯甚至知道防范那个一同丢失了的海螺，这让他又是愤怒又是羞愧，他本该更早地去正视这件事，可是他和阿龙一样，都宁愿毫无目标地先去抓住所有的人类也根本不愿意去怀疑同胞，先前他甚至还向提醒他的米霍克发火。

“纽……”小八的三双手一起开始对手指，正准备对他的客人道歉，米霍克却忽地从泡泡里拔出了脑袋，使劲吸了吸鼻子。

“这屋里是不是有一种……酒的味道？”米霍克不确定地发问道。

小八也跟着闻了闻，而后感到茫然，米霍克索性从自己的珊瑚泡泡里钻出来，把它套在了小八的头上，不习惯如此的小八有些手足无措，直到片刻后，他的客人又直接戳破了它。

“现在吸气——”米霍克抱着臂盯住了他，“闻得到吗？”

这一次小八笃定地点了点头，“是有酒味！”

“这味道不重，在屋里呆一会就会习惯它，变得难以察觉……”米霍克思考了一下，翻出一个用过了的泡泡珊瑚，用它吸取了些屋里的空气，又单独收好了，“可惜红发没在这，说不定他能闻得出是什么酒。”

“纽，谢谢你的帮忙。”小八又把眼睛睁圆了些，“我想，我应该去问问邻居们，我猜这是熟人做的，夏莉认识的人也不算多。”

米霍克从门边拿起了他的大黑刀，同时指了指屋里的小床，“我有些累了，可以先在这打个盹儿吗？”

“纽，当然，”小八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反正夏莉也不在。”

米霍克坐在床上，目送着小八离开了，他没去插门，也没有脱靴子，抱着黑刀直接向后仰了下去，半躺在了硬邦邦的床上。他抬头去看小屋子的房顶，那里很潮，又或是年久失修已有了缝隙，不成串的水珠滴落在屋内的泡泡外壁上，顺着弧形的轮廓流下来，折射出斑斓的色彩，提示着他这不是在陆地上。

人鱼和鱼人应该不怕潮吧，米霍克翻了个身，他猜想这样的小房间是当初修孤儿院时统一建造的，小八的房间也和这里大同小异，对成年人来说，若要长久生活，实在有些逼仄。可一个直接建在国土之外的孤儿院，恐怕也并不能指望它有多么“人性化”，变成不法之地也终将是必然。

漫无边际的思考让他的精神松懈下来，他打了个哈欠，开始感到困顿。这一天的行程十分充实，然而最消耗精力的不是在文化会馆的参观学习，也不是花了好多力气去修复红发的大船，米霍克闭上了双目，和人打交道太耗费心力了，尤其是要令一个不算熟悉的鱼人逐步卸下心防，进而说服他去怀疑自己信任的同胞。社交并非他不能应付的事情，然而他还是更习惯独处，剑士又挪了挪地方，让自己大半的身体都放松地栽在了床上，待到未来他足够强了，真正成为世界第一的剑豪时，是不是就可以不必如此，纯粹地用刀就能解决一切问题了？

这又让他想起与那个红发海贼约好的比试，米霍克把手探入怀中，他知道自己该跟对方通个气，及时告知他鱼人街方面的重大进展，然而他的眼皮已经开始打架，和香克斯说话似乎也变得不那么紧要了，他摸到那个红色的电话虫，意识迷离中，似乎感到他们正在说话，他把一切都告诉了他，而未来也还有许多这样的机会，他或许还有数不完的话都想和他说，更奇妙的是，他说不定也不会觉得累——剑士的呼吸均匀起来，沉沉地陷入了他没记住的梦乡。

米霍克是被门口的动静惊醒的，在意识回归的同时，他的手已经握上了黑刀的刀柄。屋门被拉开了，他看到了面色涨得很红的小八。

“我早该猜到了！”小八看到他的客人从床上坐起来，才后知后觉地几只手叠在一起捂住了脸，“纽，抱歉，我忘了你在休息。”

米霍克摇了摇头，“你找到人鱼了吗？”

“纽，”小八叹了口气，“我在淡水身上闻到了那种酒味，后来买罗说漏了嘴。纽，我早该猜到是马库洛他们，可是他们谁都不肯承认。”

刚睡醒的米霍克顿时感到有点发晕，他叫停了小八，又仔细盘问了一下，才搞懂了来龙去脉——小八口中的马库洛一家是鱼人街上的一个三人小混混团体，平时净做些偷偷摸摸的事情，但还从来没对鱼人街的同伴下手过。小八找上他们时，买罗承认了他们昨天来过夏莉家，可待到小八询问更多时，三人却异口同声地改口反悔了，只声称昨天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

米霍克把黑刀背回了背后，认真地看向小八，“我可以去见见他们吗？”

“纽，当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