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克斯极是感兴趣地接过了它们，却在看清的瞬间变了脸色，他盯住米霍克的脸上上下下看了几个来回，“还真是……”他摸着下巴说道，“人不可貌相啊？！”

“酒店侍者给的。”米霍克又感到困意来袭，他没有精神头去做更多解释，只是伸手想拿回自己的礼帽，“总之你进来了，就自己去玩吧，我要休息一下。”

“这怎么行？！”香克斯立刻顺势抓住了他的胳膊，“我可是背着伙伴们偷偷溜出来的，也不能呆太久，所以至少，我们得一起去两个地方！”

米霍克在原地站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香克斯立刻笑起来，伸出了一根手指比在了米霍克眼前，“第一，我们去服装店，我得赔你一身新衣裳！”

米霍克有些意外，香克斯指了指他在夜里换回来的长袖上衣，“你之前穿的那身很好看！可是为了帮我包伤口就扯坏了，我可是很过意不去的！”

米霍克没想到香克斯还在这个方面粗中有细，甚至注意到了他换过衣裳，便也无不可地带着香克斯再次造访了自己选配衣帽的店铺，他冷眼傍观着红发海贼东摸西摸，最后居然也凑够了钱，第二次加工背黑刀用的挂扣的裁缝已经显得轻车熟路了，甚至还分得出精力应付香克斯的问东问西。待到他得以再次换上风衣的时候，香克斯满面侥幸地再次拽起了他，“我可真没想到你这件衣服这么值钱……虽然摸着是很舒服啦！还好店员说气泡球的门票只要五千贝利，我的钱刚好还够！”

“……气泡球？”米霍克不记得此前酒店的侍者曾推荐这样的夜间去处。

“对啊！就像香波地群岛游乐场里的摩天轮那样！不过它只有一个球，上边连着穿出鱼人岛气泡的浮漂超木片，通过控制木片的数量，让气泡上升到高空中，再慢慢落下来。”香克斯的眼睛亮起来，“我从十几岁开始就一直向往着它，要是你错过了这个，那可就太遗憾了！”

“我对那种东西不感兴趣。”米霍克甩了甩胳膊，甩掉了香克斯的手。

香克斯索性把两臂都举高了，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半圆，“你不想看看鱼人岛的全貌吗？据说当气泡球升到最高时，你也就站在龙宫城之外的鱼人岛最高点了，整个岛都一览无遗，那该有多棒啊！”

米霍克立刻就被说服了，“门票可以由我来买。”

“当然是我来！”香克斯笑起来，“我得好好感谢你，在那种时候还帮我抢出了一口故乡酒！”

这话让米霍克稍微愣了一下，他别过头去，抬头看到了不远处一个正缓缓上升的气泡，“那就走吧。”

香克斯最终说错了一件事，裘巴利的气泡球和香波地群岛乐园里的摩天轮并不像，当他和米霍克踏入气泡里时，都不约而同地跺了跺脚，以为自己是悬在气泡中间的。

负责安全检查的伙计看到两个宾客的表现，在封起气泡球之前，把双手合在一起，堆着笑脸，微微欠身解释道：“气泡球里的地板是用新世界春岛上的某种特殊材质制成的，透明得完全看不出存在来，这能方便贵宾们从所有的方位来俯瞰鱼人岛。不用担心，它特别结实，即使有十只野猪跑在上面都没问题！”

“这设计真是太棒了！”香克斯赞许地笑了起来，发出了由衷的夸奖。

气泡球不疾不徐地升了起来，米霍克抱着臂，专注地看着裘巴利那些创意别致的建筑渐渐降低了，最后它们的屋顶都落在了他的脚下，他向更远的地方看过去，依稀辨认出了先前他们呆过的贫民窟、鱼民文化会馆、珊瑚岭港口和人鱼海湾。它们都在他的眼中不知不觉地缩小着，最后难以辨别出轮廓。

香克斯伸手指向他们左下方一小块没有建筑覆盖的空地，“看，那里就是鱼协和广场！虽然这样看起来它还不如一张生命卡大，但实际上能容纳好几万人！明天我们可以过去看看，说不定还能赶上什么好玩的活动！”

“生命卡”一词传入米霍克耳中时，他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把嘴抿得更严了些，直到绿色的灯光在他头顶上闪起来时，他才重新回过神来。

先前他们已经被告知过，绿灯亮起来就意味着气泡球已经抵达了最高点，此后他们有三分钟的停留观赏时间，再之后，球上连接着的浮漂超木板就会开始一节一节地收回去，直至把他们重新送回地面。

米霍克四下观赏着，包围着整个鱼人岛的巨大气泡仿佛就在他不远处，隔住了深海里的形形色色的游鱼。他好像置身在巨大的水族馆之中，但头顶的阳光又好似花洒里喷出来的柔和水流，在透过万米的树根后，也不显得炽烈，只是暖洋洋地冲洗着他的全身。他微微低头，容纳了五百万人口的圆形土地静谧地蛰伏在那里，高低起伏的地势盘踞着，像一只蜷起来睡去了的海兽。他们来到此处后的曲折冒险，或是那生活在它之上的许多鱼人或人鱼的悲欢离合，都像那兽的鼻息，化作从各处升腾起来的小泡泡，还没有飞出多高，就破碎掉了，再也留不下痕迹。

香克斯忽地伸手扯掉了他眼睛上的纱布，米霍克转过头，刚要出声阻止，就看到红发的海贼努力地眨了眨左眼，最后完全睁开了，“这么好看的景色，怎么可以用一只眼睛去欣赏呢？”香克斯看起来极其理直气壮，并且振振有词，米霍克想到稍后自有雷德号的船医去教训他，便也不再多管闲事。

他们静静地欣赏着所有能收进眼底的一切，三分钟的时间过得不快也不慢，绿灯再次闪烁起来了，这是设备一切正常，即将开始降落的标志。

香克斯便收回了视线，他注意到米霍克正不做声地看着他，便指了指自己的左眼，“有点痒，不能抓可真难受……这个伤疤是不是很吓人？”

米霍克很想纠正他，它们现在还不是伤疤，那里的创口还没怎么结痂，周遭泛着一点不太明显的红色。他把头凑近了，伸手扶住了香克斯的脸颊，拇指停留在离伤口的边缘有一点距离的地方，微微按了按，去确定那里是不是有些肿胀……而后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似乎有哪里不对。

然而他并不太想放开手，他又一次反思起半天前的夜里，当他看见那张生命卡燃烧起来的时候，为什么不先告知贝克曼呢？于情于理，他都不该是第一个、甚至是唯一一个火急火燎赶过去的，他是个独行海贼，如果这么莽撞下去，那可就离丢命不远了。

可此时此刻，他在反思的同时，却依然一点也不感到自责，甚至当他的手指顺着那伤疤，摸到了香克斯的嘴唇边时，他居然还有些想吻上去。这个想法让米霍克被自己吓了一跳，他定了定神，又理所当然地想到，为什么不呢？随即就像平时一样并不委屈自己地付诸实施了。

他这突然的动作让猝不及防的香克斯立刻仰着身后退了半步，米霍克停下来，开始意识到这不同于以往，并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他不觉有些尴尬，正想也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后退一点，就装作如无其事，香克斯却忽地抱住了他的腰，脑门抵住了他的额头，低低地笑出声来，“好吧，我信了。”

米霍克不解其意，香克斯又笑着说道：“知道吗？夏莉和我说，她看到咱们亲在了一起。”

这话让米霍克吃了一惊，香克斯耸了耸肩，“还好她不记得了……不过，我可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儿，只是，我还以为你根本就不……”

他不再说话，笑着弯起了手臂，环住了米霍克的两个肩膀，同时偏过头，把嘴唇贴在剑士因为震惊而紧抿着的嘴角上，再一次地，低声邀请道：“上我的船吗……米霍克？”

“不。”米霍克不假思索便立刻回答道，而后意识到自己或许有点过分，很少有这种时候，他开始觉得无所适从，又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香克斯不算意外地闭上了双眼，嘴边的笑容又扩大了一点，他满不在乎地轻轻咬了咬米霍克紧闭的唇，含糊地说道：“反正你有我的生命卡。”

这话比什么都好使地撬开了明明先主动、到真章时却比谁都害羞的剑士的嘴，米霍克感到香克斯把舌头探了进来，他在加深的吻中心不在焉地想到了他们在不久后就要开始的比试，又想到在那之后的分别，还有夏莉先前对他说过的那句话……直到香克斯的手摸到了他的后脑勺，轻轻地拍了拍他，示意他该专注点……是啊，米霍克释然地想到，那些又有什么重要的呢？反正他不在乎，香克斯也不在乎。他全神贯注地回应了香克斯，最后富有侵略性地探出了反攻过去的舌尖。

在气泡球落地之前，米霍克在最后一次分神中想到：裘巴利的酒店里，还有一个留给他们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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