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廷晔感觉他呼吸不过来,喉咙被人掐住了,每呼吸一口气都生疼。他给方澄披衣服,方澄怒甩开。他摸孩子的脸,方澄扭头挣脱。他很想问他们都对你做了什么,然而男孩抵触全世界,愤慨全世界。他把所有怒气都发泄在了父亲身上,他踢打他、抓他脸、牙齿咬着他的肩膀死死不放。
男人将他抱在怀里任凭他咬,两人折腾到精疲力竭。
严廷晔最终是把孩子抱回去的,他解开男孩的裤子检查身体。方澄大剌剌分开腿让他检查。身下又肿又有撕伤,开了个大洞合都合不上。男人看得心痛得几乎落下眼泪,方澄却毫不在乎似的。他梦呓地呢喃:“糖,要糖……”
男人给他擦洗上了药膏,转头出门。昏暗的走廊灯光照着他光秃秃的手指,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薄脆的指甲已经被自己掰掉了,血肉模糊一片。
宋靖打来电话说警察抓了个正着,那群孩子涉嫌磕药卖淫,麻烦大了。严廷晔摇头道:“不,我要请律师,我要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宋靖犹豫地:“他们大部分都不过十八岁。”
“不论多难,我坚持到底。”
“孩子名声要紧,之后还要上学。我希望你冷静一下再做决定。”
话筒里没有任何声音,宋靖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听说,鸣鸣是和他们一起的,你有没有问过鸣鸣,是不是一时冲动……”
出事以来一直保持冷静的男人忽然颤抖疯狂:“学长,如果今天是满满遇到这样的事情,你还会冷静吗?”
电话咔嚓一声断了,整栋楼静得窒息。严廷晔有种被这种静淹死的感觉,只剩下无声的世界。
他有短暂的失聪,眼睛看不清脚下的路。摸着墙壁进房间,温柔地试探:“澄澄,爸爸给你拿糖了……”
没有任何回答,他心惊了一拍,慌不迭跑过去看,膝盖重重磕在地板上。
原来方澄已经睡着了。
当晚方澄牙疼得开了花。比起牙疼,任何痛苦都不值一提了。方澄感觉脑子里翻滚着嗜人的虫蚁,挥舞着大刀撕砍着他的神经。半边脑子都疼木了,空洞洞的,敲着发响。钝痛和耳鸣连成一片,整张脸都不是他的了。他疼得在床上翻滚:“爸爸,疼、疼……”
“澄澄,哪里痛、哪里痛,告诉爸爸……”
方澄捂着脸,发不出声,只有眼泪大颗大颗地往外滚。
严廷晔的心都被撕碎了,他抱起孩子往外走,直接去医院。
天蒙蒙亮,车里冷得厉害。严廷晔一面开车一面搂着战战兢兢的孩子。男孩从没有这么老实,但他宁愿他现在调皮一些。
方澄觉得时间永远都过不完了,他身陷地狱,有刀在砍、火在烧,生不如死。他缩在父亲怀里啜泣,越哭越疼,越疼越哭,哭得男人的心攥成一团,恨不得替他生受。
到了医院也才五点,口腔科的医生还没来,值班医生掰开他的嘴看了一眼,先打了一剂止疼针。
严廷晔用外套罩着他在外面走廊等。男孩趴在父亲肩上一抽一噎地哭,单薄的身体心跳急促,在他怀中盈盈发抖。打得每次颤栗都能清晰得传达到男人身上。严廷晔抱紧他,不停安慰:“好了,很快就不疼了,打了针就不疼了。别怕澄澄……”
脸部那种麻痹的阵痛使得男孩左臂都无力抬起,他只能蹭蹭男人的衣服,将眼泪都砸进他的衣领里。
那是滚烫的、痛苦的眼泪,他愤恨地要他记住。
“对不起,对不起……”男人一个劲地道歉。
到了七点半,医生终于来了。方澄已经疼得半边身子瘫软湿透,一点力气都没有。老医生很和蔼,循序引导着检查、拍片,问他吃东西的时候疼不疼啊,疼了多久了,以前有没有感觉有小洞啊……方澄有气无力地鄙视他,严廷晔只好一一替他回答。
老医生看着片子:“嗯,龋洞很大了。以后不能再吃糖了。”
严廷晔紧张地问:“需要拔牙吗?”
老医生还没回答,他怀里的男孩先跳了起来:“不要拔牙!不要拔牙!”
“好好好!不拔不拔。”
男人安抚着他,方澄搂着父亲的脖子不肯下来。老医生笑眯眯地:“不用拔牙,不过要做个根管治疗,装个牙冠套,不会很痛的。”
方澄拼命摇头:“不做不做!”
严廷晔心操得快碎了,眼角下一片黑,耐心劝:“你看医生都说了不痛了,忍一会好吗?”
“不,我不要……”
方澄一个劲哭,严廷晔拿他没办法。最后还是几个医生护士合作,把他按在器械上,龋齿坏掉的部分磨掉、补好,其中一颗烂得比较严重,打了麻醉针,上药,杀死牙神经,塞进棉花球一周后再来。
出来医院像死了一回,左脸、嘴唇都麻了,脸越来越肿。方澄抓着后视镜哭,说话都不清楚:“肿了,肿了……”
严廷晔心疼得要命:“好了好了,别看了。”
“变、丑、了,呜呜……”
“没变丑,怎么可能变丑呢。你变成什么样,爸爸都永远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