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午后,冰无漪捧着一杯热茶从偏厅走出来,看见越织女又拿着心法走向剑布衣,立刻扔掉茶杯一个闪身就横在剑布衣面前,一边瞪着剑布衣,一边偏头对越织女说:“越姑娘,你想学剑何必舍近求远呢?你的眼前就有一个旷古绝今睥睨天下的顶峰剑者。只要你开口,冰无漪绝对负责到底。”
“多谢公子好意,但我已经随剑布衣先生习武了,假使日后学剑有成,再向公子请教切磋。”越织女觉得冰无漪热情得有些奇怪,只得客客气气地朝他福一福身。
冰无漪不着痕迹地把剑布衣往旁边挤了挤,转过身笑着朝越织女摆了摆手:“诶,越姑娘,都说女人是水做的,要说水的功夫,本公子这边是专门的。”
“这……”越织女有些犹豫,却又不好拒绝冰无漪的好意。
“不用犹豫了,越姑娘你想想,若是下一次你再不小心点着了厨房,还是学本公子的功夫灭火比较快。你若跟着他学,学那些个怒焰啊,长风什么的招式,一旦用出来,整个秋鸣山居都要烤熟……”冰无漪嫌弃地瞥了一眼剑布衣,却见越织女因为自己的话露出了尴尬的神情,连忙干笑了两声辩解道,“诶呀诶呀,越姑娘,你千万别往心里去,我就是打个比方,打个比方,嘿……嘿嘿……”
越织女歉意地朝剑布衣笑了笑,又对冰无漪点了点头:“公子说的的确有理,那……我今日便还跟着公子学吧。”
“也好,我这好友,功夫是跟厨艺一样了得的。”面对冰无漪挑衅的笑容,剑布衣不甚在意地勾了唇角,拾起被冰无漪扔进草丛的茶杯,起身走向偏厅去了。
冰无漪有些得意地望着剑布衣的背影,偏头对上越织女带了些疑惑的眼神,连忙指了指越织女手中的书:“来来来,越姑娘,今日,我来教你如何吐故呐新,独立守神,先从这六字气诀学起……”
午后日头晒得有些厉害,冰无漪只顾着化出一团薄雾替越织女挡去头顶阳光,自己倒是出了一层薄汗,听见身后脚步声,回身就见剑布衣端着茶走了过来:“好友果然怜香惜玉,这招可是苦肉计?”
“在域外,本公子这叫绅士风度!”冰无漪眼见剑布衣端了一杯茶准备递给越织女,连忙上前一把抢了过来,“不像你这个老古板,茶泡得这么烫,我帮越姑娘吹凉一下。呼呼——”
剑布衣侧身闪过挡在他面前的冰无漪,端了另一杯茶递给了越织女:“越姑娘请见谅,我这位论剑至交在女人面前力求表现是他的天性。对了,冰无漪,为了保持卫生,那杯茶你自己喝吧。”
越织女朝剑布衣微微颔首,接过茶杯道:“你们真有趣,感情又这样好,有友如此,令越织女好生羡慕。”
“错了,只有在论剑的时候才是至交。”冰无漪摆出一脸悲痛的神情,“自从认识了他,我的人生就开始遭遇一连串厄运。”
“厄运?为何呢?”越织女不解。
“我怀疑他是乌鸦投胎,一张乌鸦嘴,避都避不开。”为了离剑布衣远些,冰无漪往越织女身边凑了凑,“喝完茶就快走,不要连累越姑娘。”
“冰无漪,小心你的手。”剑布衣露出淡淡笑意。
“对啦,就是这两个字——‘小心’。当他对朋友说出‘小心’两字,那个人就要很小心了。”冰无漪一听小心二字身上就抖了抖,“他提醒的事情,都会莫名应验,无一例外。”
“我是关心你,并非害你。小心你的手。”剑布衣眼神示意越织女退开两步。
“好了,举例一次就够,不用一直说。越姑娘,你千万要注意,不能让他对你说出这两个字,否则……啊!”手中茶杯也不知是不是方才一紧张用力过度,啪地一声就被冰无漪捏碎了,碎片划了手,掌心立时见了血,冰无漪一把揪住剑布衣的衣领,“好啊,剑布衣!我以为是举例,你竟然玩真的!”
“我是好心提醒你,谁知你会这么激动,把杯子捏破。”剑布衣取出一方帕子按住冰无漪的手掌,见冰无漪突然欺近,反而又向冰无漪面前靠了几分,“好友有伤在身,可让我如何放得下心出门。”
剑布衣不躲反进逼得冰无漪脸上阵阵发热,直往身后躲,手却被剑布衣握得死紧,他甩了甩手说道:“我哪有激动?分明就是你乌鸦嘴!喂,剑布衣,你不是要出门么?快给本公子松手!”
剑布衣却不理冰无漪,反而将另一手也覆了上去,一味扣紧了冰无漪的手掌,半晌,才松了口气般放开了冰无漪:“好了,血止住了,我有事离开,越姑娘就托你照顾了。你若敢乱来,就不只是断脚断手这么简单的后果哦。”
“切,都已经断脚断手了,你还想断哪里?”冰无漪皱着眉盯着掌心的伤口,狠狠瞪了剑布衣一眼,“免你交待,照顾美女这边专门的。不回来都没人想你,你的屋子和女人……不对,是客人,我一定会帮你接收。”
剑布衣眸色深沉望向冰无漪,冰无漪对上了却偏过头去,剑布衣只得朝一旁越织女拱了手:“告辞了。”
“剑布衣!都是你的乌鸦嘴,害我在美人面前失态出丑,可恶!”冰无漪忿忿地将沾了血的帕子甩在地上,方才剑布衣扣住掌心的热度却随着伤口的热辣渐渐清晰起来,他忍不住偷偷望向剑布衣离开的方向,直到越织女取来了药箱提醒他包扎伤口,这才咬了咬下唇,转身展了笑容,向越织女走去。
岚风吹着入骨的寒意,驱赶灰白色的雾气,剑布衣离开了秋鸣山居便直奔无尽天峰,本想进入天峰内部一探,接近天峰时却见云流爆卷,诡氛紧迫,山雨之色正是肃杀之风,雄浑气劲引动天地之变。剑布衣突觉一股沉重压力直逼而来,肩膊一动,碧血长风旋于身前,挡下突来气劲,却见前方一名修者打扮之人足踏气旋缓步而来,睥睨神色却不似释家之人,自有一股高傲锐利的姿态:“年纪轻轻,根基不凡。剑者,你引起吾之兴趣了。出剑!”
剑布衣手按剑柄凝神以待:“赞缪了,能得高人赐招,是剑布衣之幸。”
白衣修者起掌沉气一运,至极绝招引动天地之气,瞬移的身影疾射如风,迷离脚步踏出令人惊异的方位,掌风一出,直扑剑布衣,剑布衣催动内元剑指向天,碧血长风虽未出鞘,剑意掣地划开深壑,剑招霎时间破风而出,沉默的速攻,无声的剑气,交会刹那,四周壁毁石裂,草木无一幸存。
“不差。”修者冷哼一声,风姿飞跃,挟带卷云破雾之焰,双拳一错,取敌只在身影一动,熟悉却又令人疑惑的气息令剑布衣心下一凛,翻腕抽出碧血长风,血色剑锋挥出试探之招,一道寒气劈开面前赤炎,尘沙瑟瑟而卷,水火交集,石破天惊。
“剑藏水意,有意思。”眼见剑布衣剑招之中蕴含熟悉余劲,白衣修者收掌化势,探究眼神看向剑布衣。
剑布衣迎上对方锐利双眼:“修者招式,充满异于常人的戾气与霸道,令我疑问。”
“你的剑,同样让我疑问,不论你真正的身份是什么,此地皆非你徘徊之所。”修者长眉紧皱,语带不悦。
剑布衣收起长剑,上前两步:“阁下随天之厉封印多年,也许已不识武林面貌,既然咱们有缘,不妨结识一番,高人怎样称呼?”
修者神色一滞,敛眉答道:“吾乃……无式剑通慧。”
瞬间的犹疑让剑布衣又逼近了一步:“方才的停顿是,封印太久,让你忘了名字吗?”
剑通慧冷下面容,并无回答的意思,便挥袖转身离开了无尽天峰。
“无式剑通慧。”剑布衣眉头轻拧,沉吟道,“方才试招一瞬间,剑锋似有莫名扰动,熟悉却又陌生的元厉之气,他之身份,应是那人无误了。”按下心头隐隐的不安之感,剑布衣踏上归程。
甫一回到秋鸣山居,便听见冰无漪凉凉开口揶揄:“人未抵,君子之芳先至,看来是重情重义重粉味的剑布衣回来了。”
“能将我一身臭汗味当作粉味,若非你鼻子出问题,那就是……咳,需求不满,心生妄想了。”对上冰无漪狐疑神色,剑布衣淡然一笑扯开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