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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你大伯这么多年都不结婚,当初我和你爸认识的时候他就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他比其他人帅,还比那些人有本事!”
过后提及那句话的时候,君曼睩正在盯着电视啃零食,母亲看她心不在焉也没再往下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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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的话本该令她受宠若惊,可是等君曼睩长大,尤其是喜欢上刀无心之后,想起来就隐隐觉得不舒服。不能让他知道无心的事!他会刁难他的。尽管君曼睩觉得刀无心什么都很好,有礼貌有教养有见识有正义感而且为人豁达会为别人着想……除了有时不理自己之外,他刀无心对君曼睩而言就是完美。她本该对刀无心信心十足,可是一想起自己的大伯心里又空荡荡地没了着落。总之,她下定决心不和大伯提起这件事。
“曼睩,你有多久没见你大伯了?”
在她矛盾之时,父亲柔和话音传来,就快到医院了。“一两年了吧。”上次是在……她将思绪又拉回现实,都这么久了,小时候好像经常见的。
“你大伯最近身体不太好,几家也就没经常聚一聚了。”
“心脏病?”
“对。他一直……太累了。”汽车转了几个弯,他们已经能够看见那几座白色的医院建筑了。
君曼睩理了理自己的长髮。“爸,您应该劝劝大伯,他不用那么累的。”他那么有钱。
沉默了一会,君凤卿在停车场找寻车位。“我劝不如你劝,他一向最疼你。你以为我没说过?”
如果有一位元大伯母,或许很多事都会不一样了,君曼睩想。为什么大伯一直没结婚,这个问题她曾经不止一次地问过父亲,却始终没有在家里公开讨论过,他的父母言传身教告诉她不要讨论别人的私事。慢慢地,君曼睩自己也悟出些道理,大致是找一个配得上大伯的人太难了。
车停稳了。君曼睩依依不捨地和她的舞会衣服告别,跟着父亲进了医院。她对医院说不上喜欢讨厌,因为很少生病也极少来,大概只有些陌生感而已。父亲领着她进了一个人特别少的病区,脚步在空旷整洁的楼道里迴响。楼道很长,因为两边没有什么物什,回声很清楚,也空落落的,君曼睩觉得那声音仿佛是在她心里回荡,不禁加快脚步,走的离父亲又近了些。白色柔软的裙摆飘起,医院里的温度比外面低了不少,走路带起的风吹的她的小腿凉凉的。
她感到现在有些怕大伯,尽管自己只是父亲的跟班而已。在这清冷的楼道里,她明白自己有一点紧张。小时候,君曼睩是一个有些无法无天的孩子,万千宠爱集一身。明明不是多讨喜的性格,家里人都特别喜欢她,包括大伯。只要是大伯在场,即便是母亲也不会恶言管教自己,当初是何等得意。可是后来,后来,也许是知道大伯是个唿风唤雨的人物,也许是由于他不善于温婉和蔼的言语,也许是因为自己年龄的增长,也可能只是不经常见面……她对大伯萌生出一点惧怕。这种怕究竟是单纯的怕还是掺杂了敬的成分,她不知道,但总之是不能像小时候感觉那么亲密了。
然而怕归怕,大伯依然是她除父母外最最敬爱的长辈。
*
在君凤卿打开房门之前,罗喉正偏着头望向窗外。如果他的视线可以穿透树木与建筑,他会看到一片海滩,以及蓝色的海平面。天气非常晴朗,窗户只抬起了一面,金色的光线攀着白色的窗櫺跳进来躺在这间寂静病房的地板上。以至午后,由西而入的光线连成片方栖落延伸至罗喉所覆盖薄毯的脚端,而他本人的上身则处于一片阴凉之中。从他眼周的淤青痕迹来看,他昨晚睡的并不好。事实上,只要光线稍强他就难以进入睡眠,而他又是那么天生地蔑视黑暗。
“大哥。”
罗喉本就半躺着,他大概已经知道君凤卿今天要来,转过头缓缓起身坐直,金色的头髮垂下来。即便是在疾病之中,他给人的感觉还是很稳健。因为是君凤卿来看望,他的神色温和,甚至嘴角露出笑意作为迎接。那笑容本该随着君凤卿的走近而渐渐消逝,可是他看到了跟在父亲后面的君曼睩,于是那笑容不仅维持了下去,而且他弯起了嘴角,深邃的黑眼睛里闪露光芒,虽未发话,却已表现出由衷的高兴。
“大伯好。”君曼睩也笑着和罗喉问好。看到大伯如此亲切的面容,她心里多少也温暖起来,仿佛罗喉始终是那个对她百般纵容的长辈。只不过,君曼睩知道,自己已非初生牛犊。她看父亲在墙边拉了把椅子挨着病床坐下,自己便顺着父亲的指示坐到窗边病床另一侧的一把软椅上。
“现在感觉怎么样?曼睩母亲下午有事不能来,她挺抱歉的。”
“没事。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他微笑着瞥了一眼君曼睩,侄女有些不好意思。“我没想到曼睩会过来。”
“快毕业了,她也没什么事。我们过的都很好,就是大哥你,这两次幸亏是有惊无险……”
“棋总要一局一局下下去,天都不需要守成守业之君。”
“那也不至于不顾身体呀。”君凤卿看了眼有些心不在焉的女儿,想继续说下去什么欲言又止。
“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他平缓的语调几乎是截断了君凤卿的主题,同样的话他是听不得别人说三遍的,只差是义正词严地拒绝别人的劝说和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