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镝听不懂,他神色不变的比划了一个吃饭的动作,然后拿出一袋钱递给小二。
小二伺候了这么多位客人,自然是有些眼力见儿的,他见对方沉默不语又出手阔绰,心里便默认是位大人物,领着若镝去了三层贵客的雅间。
若镝跟着小二落座,机案上摆着酒楼赠送的精致小食,旁边还有两根细竹棍,若镝知道这是筷子,但并不会使用。他想叫小二拿勺子来,于是不停用匈奴语说勺子,边说边做手势,声音有些高,惊到了邻间的人。卿匀在陪母亲聊天,柳氏今天盛装打扮,格外美艳,卿匀用新学的格律做了赋献给母亲,正笑着接受母亲的夸赞,突然被隔壁的匈奴语勾走了神。向母亲请示后,卿匀走入了隔间。他先是低着头向里面的人行礼,然后起身对傻在一旁的店家小二翻译客人的话。
回身看到那坐着的人时,他惊呆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有小天使收藏好开心!
感谢所有点进来看文的小天使们,第一次写文有诸多不足,还请多多指正。
第5章伤疤
面前的那人怎么看怎么都是前世的主人若镝吧,卿匀呆愣着,脑子里一片空白。
刚重生的那会儿,卿匀确实留意过自己所处的时代,知道和前世一样,但他从来没有考虑过再遇到若镝的可能性。毕竟不在边境的小城,接触匈奴人的机会少之又少,若镝也不会来汉都长安。
卿匀从没想过去找他,奴隶生活至今仍是自己的梦魇,只是时常偶尔想起他罢了。本来以为前世的纠葛已经了结,他也顺利接受了自己重生成另一个人的事实,习惯了现在的生活,有了慈祥的父母和良好的家世,马上就要小学毕业升入太学了,却在这个时间点见到前世牵扯不清的那人。
卿匀后悔自己多管闲事,他甚至想马上回雅间扑进母亲怀里藏起来。
他压抑着自己声音里的颤抖,行了个礼就要退出。
“等一下。”若镝开口了,声音同记忆里的一样低沉有力。
“你说话的感觉,和我一个认识的人很像。”若镝站起来。
“我叫若镝,你叫什么?”若镝走到卿匀面前,盯着他看。
卿匀被他盯着,更加不敢抬头了,背上的冷汗快要浸湿里衣。
“卿昀。”卿匀支支吾吾,用非常小的声音说。匈奴语中卿匀和卿昀的发音一摸一样,虽然前世若镝总是“小奴隶”、“小奴隶”的叫他,卿匀并不确定他记不记得自己的名字。
“你们汉人都爱叫这个名字么。”若镝不屑地嗤了一声。
卿匀心里顿时涌起一股非常矛盾的心情,一方面他想快点应付过去赶紧离开,另一方面他又很想问清楚他对前世自己的名字究竟有什么不满,还是对前世的自己有什么不满。
“刚才虽然你帮了我,但我不会道谢的。我从不向汉人道谢。”若镝的声音里透着些得意。
“……”卿匀感到无语,道不道谢无所谓,他只想离开。
“不过你帮了我,我可以破例跟你一起喝酒。要知道我只跟你们汉人的皇上喝过酒。”若镝自说自话的端起机案。
卿匀第二次震惊了,若镝以前有这么厚脸皮么!仔细一想,强行抱着他一起睡的人,似乎做出这样的事也不奇怪。卿匀不得不抬起头,刚要开口拒绝,突然看见若镝脸上横贯整个前额的伤疤,忍不住一惊:“你的脸……!”
若镝倒仍旧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我的阏氏死了,按照匈奴人的传统,最亲近的人要划伤面部以示哀悼。”他眼里闪过一丝怀念,但马上就归于平静。卿匀并没有捕捉到这细微的变化,他看着那狰狞的伤疤,猜想当时若镝一定用了很大的劲,说不定连骨头都划伤了吧,他究竟是怎样爱着那位阏氏的呢?
趁他愣神的功夫,若镝已经端着桌案走到卿家雅间门口了。卿匀不想跟他牵扯上更多的关系,还没等他想好对策,父亲带着几位好友来了。其中便有当朝的大鸿胪韦建。大鸿胪是专门管外交事务的,自然也见过若镝。韦建这人是个语言天才,自从丝绸之路开通后,大大小小的西域诸国便都往来于汉朝贸易,皇上曾派韦建去管理边境贸易,他便由此学会了十几种语言,其中就包括匈奴语。
韦建看到若镝也有些微微吃惊,他向卿凤介绍了若镝的身份,卿凤不明白匈奴人怎么会和自己足不出户的儿子扯上关系,卿匀只能无奈的把一五一十都讲给他听。卿凤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反正当下和匈奴的关系已经改善,一起喝酒反而能促进互相了解。他把重点完全放在卿匀身上,觉得自己儿子果真聪明极了,说不定也是个和韦建一样的语言天才。因为刚才卿匀随口胡诌说自己的匈奴语是从书上看来的。
酒楼开始上菜:烤的香酥的乳猪,肉质鲜嫩的河鱼,卤的恰到好处的牛肉,还有各色精致糕点以及西域新奇的水果,当然最主要的还是酒楼自酿的美酒,平时吃不到的好东西今天都可以尽情地大吃特吃。若镝坐在卿匀旁边,当然他是自己挤过去的。他不会用筷子,对待河鱼就束手无策。卿匀上辈子的习惯似乎自动苏醒了,看到若镝想吃又吃不到的样子,心里暗笑,但他还是手速飞快的把自己的鱼处理好了递给若镝。
汉朝是分餐制,每人都有各自的机案,相距较远,但若镝是强插进来的,所以离卿匀很近,刚好抬手就能够到。若镝自然的接过,用手抓着吃了两块后才觉察不对,陌生人给他的吃食他通常会谨慎的放在一边,而今天刚认识的卿昀—还是个汉人—递给他的食物他怎么就很自然地吃下肚了?就好像数十年都是这样一起吃饭似的。
若镝看了卿匀一眼,卿匀并没有看他,只是专心吃自己桌上的食物。
韦建过来敬酒,用匈奴语跟若镝聊天,但若镝是个十分不善言谈的人,一聊天就把天给聊死了。韦建有点尴尬,一眼看到旁边的卿匀,想起卿匀身上的神奇事,庆幸自己终于又找到个话题的他,把卿匀三年前是个傻子现在却和正常人无异的事用匈奴语讲了一遍。
“右贤王,你说这事神奇不神奇?卿家一定是有神明保佑啊!卿凤兄,小弟再敬一杯!”
韦建又转到别处敬酒了。
一旁的卿匀冷汗直流,生怕自己露出马脚。而若镝,自从听完故事后就一直若有所思地灌着酒。
好在这时,宫里的河灯流出来了。
“放灯啦!”“放灯啦!”人群兴奋不已。
卿家众人及宾客也赶紧放下酒杯聚集到窗口,看第一批河灯缓缓飘过来。
卿匀个子比较矮,他倚在角落里,安静地等待着河灯漂流到自己能看到的地方。上元节的天气依旧寒冷,窗角漏风,很快就吹散了几缕火热的酒气,卿匀不禁缩了缩脖子。这时,一个火热的胸膛抵在他身后,驱散了寒意。
卿匀不用看也知道,这熟悉的气息是若镝。他没有开口,若镝也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