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吴王低头道,那些耻辱,那些惊怕,通通都是因为吴钰,不,现在应该叫他吴圉渊,呵呵。
“这吴国就该是你的天下,哼,那种贱人生的孽种,不配”太后握紧吴王的肩膀道:“记住了,击退徐国强兵,守住吴国百年基业的人,是你”。
身子微微一颤,却因为肩头的压制,生生收住心中的动荡,吴王咬牙道:“是”。
生在帝王家,曾经种种又如何,终是无情道。
“战事已经平定,此次定要好好庆祝一番”
“是,母后”再一抬眼,不复游移,吴王冷冷道。
“哈~”呼呼热气吹拂到揉搓的双手上,终于感觉到一些温暖,吴圉渊使劲缩在被子里,把自己往角落里挤压。
来到徐国的第一个夜晚,他便在呼啸的北风中,把屋子里的洞一个一个塞住,但也仅能补好他够得着的地方。幸好徐王还能想起他这个人来,派人送了床棉被,还有些热食过来,要不然他恐怕挨不过几天。
浑浑噩噩,终于有了些睡意,吴圉渊朦胧间仿佛又看到了往昔那一片明亮花海。
吴国的夏天很美,那种满了奇珍异草的王家园林更是美若仙境。每到这时,母妃便会拉着父王,和他一起去游赏。她最喜欢摘下最出众的那一朵戴在柔滑的青丝上,叫父王夸她貌美无双,父王笑得开怀,他在一旁也跟着笑。
“钰儿”母亲温柔的笑脸浮现在眼前,但转眼,鸟语花香忽然变成了血海地狱,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纤细的双手死死掐着他的脖子,娇嫩的双唇吐出恶毒的语言,一遍遍问道“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杀了你,杀了你……”。
“啊”吴圉渊惊叫着从梦中惊醒,身上被冷汗浸湿,在刺骨的北风中,渐渐平息心中的惊恐。
呆呆地望着苍白破败的墙壁,他忽然痴痴笑了起来,泪流满面。
“哟,这地方能是人住的吗”女子甩着丝帕,状似在驱赶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俏丽的眉眼滴溜溜转动打量四周,嫌弃道。
这被人厌弃的冷宫难得会有人来光顾,坐在庭院里的女人微微抬头,神色淡淡,摸了下小女孩的头,让她去屋里待着。
来人见自己被如此无视,冷哼一声道:“想当年,你也是万千宠爱集于一身,如今……哼”扭着细腰慢慢踱到女子身旁,一把夺走她手里的衣服道:“想不到你勾人的本领一流,做起这种下人的事情来倒也是得心应手,果真是什么人就该是什么命”说罢,甩下衣服,重重碾了一脚。
女人垂着眼,不发一语,无波无澜。
“你当真是可恨的很”桐夫人一把揪住女人的头发,咬牙切齿道:“当初我入宫来服侍大王,论容貌品性、身份地位,样样都是出类拔萃,可你呢,一个被大王带回来的身份不明的乡野村姑,凭什么得到大王的宠爱,谁给你的脸,可以厚颜无耻地压在我的头上”。
见女子终于因为疼痛皱起了眉头,桐夫人愈发使劲道:“贱人,你就该待着这冷宫里见不得光,像一只狗一样摇尾乞怜的活着”。
“哇,娘亲,你不要欺负我娘亲”徐紫夜大声哭着冲出来,扑到桐夫人身上又捶又打。
“滚”一脚踹开徐紫夜,桐夫人冷笑道:“到底是贱命好养活,在这种地方居然也能被你把女儿养到这么大”,眼底一抹邪意漾开,低下头,一双狠戾的眼对上那道冷漠视线,缓缓道:“我膝下无所出,总觉寂寞的很,这小贱种好歹也是大王的女儿,你说,我去向大王请求把她要过来做我的女儿,悉心照料,可好?”。
女人死死盯着那张恶意满满的笑颜,眼底的寒霜疯也似得滋长。
“你就好生等着吧”拍了拍女人的脸,桐夫人肆意狂笑着大胜而归。
“……娘”忍着丝丝抽痛爬到女人身边,徐紫夜委屈地抱着女人,泪眼蒙蒙。
轻轻摸过孩子的发丝,将徐紫夜拥入怀中,渐渐收力,越来越紧。
“娘,难受”徐紫夜嗯哼道,但还是乖乖地一动不动。
女人颤抖着,紧紧抱着她的宝贝,久久,柔声道:“夜儿,要听娘的话,娘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
“恩”徐紫夜在女人的怀里乖巧应声道,她喜欢母亲身上的味道,好温暖。
“千万要记住,不要相信任何人”一滴清泪砸向地面。
“恩”
“好孩子”女人暗哑道,死死将孩子的头压进怀里,不让她见到她此刻是何种表情,无望痛苦,却有熊熊火焰燃烧着,满眼决绝。
夜晚的明烛争相跳跃,拼命用自己的全部来照耀这吴国最富丽的地方,好似只要如此,他们也能得到无尚荣光一般,耀明宗族。
吴王在送行的大队回国以后,便举办了一场酒宴来庆祝。宴会上,人们同前去吴国的大臣讨论起北地的风貌,一个个皆对那些蛮民嗤之以鼻,大赞吴王英明。
轻轻摇晃杯中的酒水,年轻的君王迷离着眼望着台阶下的臣子,觥筹交错,放眼望去,皆是醉生梦死。举起酒杯送到嘴边,微抿一口,清酒甘醇。
被明亮的烛火映照的红亮的夜空,不管你处在王宫的哪个角落,都能清清楚楚地瞧见,热闹的不管不顾,想视而不见都无法忽视那喜庆的欢笑声。
双拳紧握,嘎吱作响,一身淡雅宫装的女子站在冷冽寒风中,怒目圆瞪。
刷拉哐当,悲愤的女人挥手扫尽桌上御赐的美酒菜肴。说什么大王高兴,赐其他未能入席的有品级的宫人和妃子一同享用美食,她这个被囚禁的前王废妃也沾了这光,被其他人讥笑着送上这顿丰盛的晚饭。
呵呵,呵呵呵呵,女子状若疯癫地跪坐在一片狼藉中。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可笑的事,她一番算计,却是为他人作嫁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