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酒席重开,教内宴会大厅的气氛,似乎又回到了当初那个热闹熟络的氛围中。
又有人上前来向陈染怀敬酒。是血盟教本教的子弟,白虎堂堂下新兵营的队长。
他像白虎堂其他的堂众一样,在白虎使毕先的带领下,沾染了不分场合说话豪爽随意的坏毛病。此时新换了上司,也只能绞尽脑汁,胡扯出几句驴唇不对马嘴的恭维词。
陈染怀倒似不在意,仰起脖子便饮下了这一杯。
电光石火之间,变故陡然发生。一把淬毒泛绿的小匕首,直直地向着陈染怀胸前扎了上去。
白元奉已然色变,已经伸出右手去夹那把匕首了,却被黄溯回当胸一按,重新压着坐回了教主宝座。
所幸这一变故实在发生的太快,众人刚来得及将目光转至阶上高座,尚未来得及惊呼,便眼睁睁看见白虎堂的队长身首异处,血液喷薄而出,溅了陈染怀一头一脸。
小匕首叮当一声,掉落在地上,被主人的鲜血瞬间浸透。
“哥!”初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的白虎堂另一少年,回过神来,不管不顾地冲过来扑在了尸体上。他一抬头,眼底俱是恨意,抓起匕首,发出一声切齿的怒吼,向陈染怀刺去!
黄溯回抬手一掌,将他击晕了过去。
陈染怀毫不在意地混着鲜血将杯中的酒饮尽后,才低低地骂了一句:“晦气。”
也没多做牵连与追究,只吩咐手下将已死之人的尸首拖出去喂狗。
白元奉想伸出手来拉他,被他冷漠地拍到了一边:“我身体污秽,怎敢辱没了教主。”
说完,便一路脚踩鲜血,带着浑身的血污,穿过大堂内歌舞的仙姬,以及惊讶地望向他的魔教教众,离开了宴席。
堂上阶下不乏武功高强者,却也只有数人,于倏忽一瞬中窥见了三名武功高强的影卫的同时出手。
随后,教主白元奉也借口身体不适,提前离席而去。
走之前,他用中气不足的声音,拜托在场的各魔教教派,看在已亡老教主与天魔令的面子上,务必全力夺回丹药,医治己伤。
“我会派青龙参加昆仑比武。”他猛咳着放下这个惊人的消息后,便被黄溯回架在了步辇上,亲自送了出去。
左护法顺势离场,整场宴会,黄溯回一反常态的一字未发。
最高位的两人先后离席,整个如冰冻过的大堂才开始重新发出了低低的讨论声。
教主白元奉放出青龙陈欺霜会参加比武的消息,非但表明了他本人对丹药的势在必得,同时,也是在警告在场的其他教派,违逆者杀无赦。
但对于诚意尊奉天魔令的人来说,青龙使的参与,无疑是他们得到的一个很大的助力。
每个参与第一次天魔令征招、围攻青城山的魔教教众,想起青龙使,便不免会打上一个寒颤:如鬼魅一般的身形步法;手持长剑傲雪与短匕灭影黑白交错的凌厉攻势;弑杀兴奋的“桀桀”怪笑;掌分潮波似的于敌潮中杀出血路的、浑身浴血的强悍……
恶鬼出笼这么久,却于江湖中了无声息,原来他的目的竟然是昆仑比武。
也难怪教主白元奉身受重伤时,他竟然没有守在身边。
有人庆幸,有人叹息,有人继续观望。
但是几乎每个人都确信,当这个消息放出去的时候,整个江湖必然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本届昆仑比武,将会成为历史上最多灾多难的一次。
*
甫一出堂门,拐至殿角。白元奉就借口与左护法有要事商议,匆匆地打发了手下。
两人隐身于幼时嬉闹的假山石后。
黄溯回满脸不悦,表情郁郁:“你还想纵容他胡闹到什么时候?用整个血盟教供他玩乐么?刚才是什么情况?你将自己的贴身影卫安排给他?你是不是疯魔了?!”
“你先别忙着生气,我看着他呢,他并没有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情。”白元奉俨然一副热恋冲脑,听不进劝解的纯情模样,甚至扭捏着向黄溯回报喜道,“他昨晚拉着我的手,求我带他出总坛,到四处转一转。这可是他第一次主动伸手来牵我,我可真是……死了也甘心。”
“那你赶紧去死吧!死远一些,省得我还要替你收尸。目前,四使的嫌疑都洗脱了,你看你喜欢哪个就召哪个回来帮你。我收拾不完你这些烂摊子了。请教主允许我隐世去吧。”黄溯回明显厌恶地撇了撇嘴,他既干脆又利落地摘下腰间的左护法腰牌,连左护法的印章一起,甩给白元奉后,转身就走。
白元奉急急忙地拦住他,将左护法腰牌强行系回黄溯回的腰间,语带恳求地挽留黄溯回道:“小回啊!兄弟。你帮帮我。你看我这么孤立无援的,万一有人要趁此时对我不利,我可怎么办?你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我倒在你的面前么?”
“你活该!你倒下去,我一定会踩着你的脸走过去!”黄溯回虽然语气严厉,但是明显动作迟疑了下来,话语间也能听出松口之意,“你要出去玩?还带着他?我可警告你——不许走远,把我手下的几个孩子带着,陈染怀一旦发疯,就立刻打晕他,带回来。”
“都听你的,都依你。”白元奉笑嘻嘻地举手保证,“我就领他在附近逛一逛,保证不走远。你别生气了啊,我保证以后都不会再荒废教务……”
“好好好,打住,你快安静。”黄溯回受不了白元奉的啰嗦,他照着白元奉的后脑勺敲一下,打断了他的话后,立刻捂住耳朵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白元奉望着跑得飞快的黄溯回,愉快地吹起口哨来,是一首名不见经传的悠扬的民俗小调,有着川蜀地区的婉转多情。他一路心情愉快地返回了自己的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