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呸呸呸呸呸!我……我是在想些什么东西!
冷醉只觉连颈子上也热烘烘地起来,那发丝拂过的地方忽然烫得似着了火。虽然明知黑暗里箫中剑也看他不见,却窘得只想找些话来打哈哈,忽想起那锦衣怪人,顺口道:“说来现下看不见东西,也比看今日那怪老头儿好些。真是既不赏心,又不悦目,如何长的跟蛤蟆一样……啊!不对……”慢吞吞地改口道:“这个……太过不雅,应当说天工造物,出人意料,如何一个人会长得活像是——蟾——蜍!”
噗嗤一声,箫中剑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冷醉平日在那小酒馆常与人嘻嘻哈哈,但逗起哄堂大笑也好,拍桌叫好也好,竟比不上此刻看也看不到的这轻声一笑听得快活。一时轻飘飘地,暖洋洋地,身子靠在硬梆梆石头上也不觉得冷了;只跟着一笑,正想再说些什么,忽地只觉口干舌燥,胸口发闷,眼前黑暗中勐然金星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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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责任预告:Willyou…marryme?
请看下回:无人——
第四章、无人
黑暗中虽目不见物,但两人靠得如是之近,冷醉这异样箫中剑如何不觉?手腕一翻,反抓住他左手,伸指按在腕脉上探时,不由低低惊噫了一声。但觉指下脉搏跳动既浮且燥,虚飘不稳,分明是中毒之兆!
冷醉自己也察觉不对,提气道:“这……这是怎地?”挺身欲起,头脑中却一阵晕眩,全身忽没了力气,向后一仰,又靠回了石壁之上。
箫中剑伸手搭他前额,触手一片火热,不过片刻,自己在他旁边都觉热气扑面,此毒煞是厉害。心中又惊又急,疾回思时,方想起那锦袍怪人所发最后一掌含愤而出,想是毒气都聚到了掌上,那时冷醉虽扔剑扔得快,但那怪人掌力猛恶异常,只怕一瞬间毒气顺兵刃而行,还是染到了他。
这想法确然不差。而其中还有一桩,偏是冷醉所习功体属阳刚火性一路,与这怪人的热毒性不相克,故而一时染身,并未发作,两人也全无察觉。直到方才为躲避雪崩一路提气狂奔,气血涌动,经脉尽开,正是中毒者大忌。这毒气借机上行侵入,待到惊觉,却已迟了。
此时冷醉勉力摄定心神,想要运功先逼住毒性,无奈身上热得难熬,这口气说甚么也提不上来。不过片时,眼前金星四散,都成了一团团模糊飞动的光晕,暗道这毒发作得好快,隐约似感觉到箫中剑扶住了自己,却想起莫要叫他担心,喃喃地道:“早知道……该叫大叔把药分咱一点儿的……不过,还好,中毒的是我不是你,要不然……太便宜那个蟾蜍……老头儿了……”
他也不知自己这句话到底说完了没有,只是一口气接不上来,便即人事不知,耳边最后只听得一声箫中剑的低呼:
“冷醉!”
这一昏迷,亦是不知过了多久。冷醉迷迷糊糊之中,忽觉胸腹间升腾起一股温熙,跟着有丝丝凉意散了开来。他虽半迷半醒,但习武之身一遇此况,立生反应,自然而然便提气运功,将那凉意向四肢百骸运走过去。一时三刻间气走百脉,上下十二重楼忽地一阵清凉,猛然双眼一睁,便醒了过来。
冷醉眨了眨眼,感到身后石壁硬生生硌得自己背脊发疼,才知确然不是梦境。微一吸气,身上虽是仍有些虚软无力,但那阵莫名燥热却已散得无影无踪,竟不似曾中毒过来的,不由暗叫声:“邪门!我……我这可昏了多久?”
他只觉箫中剑仍是靠在身边,右手搭在自己左手上,初时还以为这一晕或者并不多久,但转眼便知不对。但见头顶石缝中透进丝丝光线,照上洞壁,侧耳听去,洞外那嘶然狂号的风声也都止息,一时间天地静悄悄地,想是暴风雪已然停了。
冷醉暗道:“竟然天亮了……那我……我这是怎麽回事?”迷蒙方醒,脑子也实是不如何听使唤,这一夜不饮不食,不免口干,便伸舌舔了舔嘴唇。只觉自己唇齿之间有一股淡淡的腥甜,直入喉头,不由一愣,隐隐只感到有哪里不对。定了定神,方惊觉这洞中实是安静得过分。身边的箫中剑一直静沉沉无声无息,连呼吸声都恁般细微,不是凝气细听,几乎便听他不到。手臂一动,更立时觉出搭着自己的那只手直无半分力气,而在自己手指之间,却传来一股奇异的冰冷粘腻之感。
冷醉心中突起了个极不祥的念头,身子一颤,那锦袍怪人的两句话猛地轰雷掣电一般在脑中闪过:
“居然是天生的极冷之体,正克我之毒,也算天意……”
极冷之体?
正克此毒?
我……我这口中腥甜,手上粘腻,莫非是……
冷醉的手忽然哆嗦起来,急从怀中摸出火折,竟晃了两次才算点着。好容易光亮一闪,低头看去,却见箫中剑斜倚在石壁上,双目紧闭,脸庞双唇在火光下白得几近透明。冷醉只左手一抬,低目立时看见,自己五指间半干半裂,分明沾染的尽是化碧之色。
刹那间冷醉只觉自己喉咙仿佛被什么扼住了,气也喘不上来,猛一把将箫中剑双手都拉了起来。火折子一点微光簇簇跳动,却也清清楚楚地照出,在那双手腕上都划着一道血肉模糊的剑伤,深几入骨,直透血脉,衣袖被血迹沾染得淋漓一片,映着火光,倒似乎连他那惨白的脸庞也映上了几许殷然!
冷醉大叫一声,火折子脱手掉在地下,登时灭了。一片黑暗中他张臂把那人抱进怀里,只觉得透衣冰冷,耳边那叫声恁般嘶哑,简直竟不象是自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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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
机杼轻响,织机边宫装丽人云鬓峨峨,修眉连娟,传说中织锦天孙不过如是。只是十指翻弄间,流过的并非锦缎绫罗,但见青光闪烁,竟赫然是生铁成丝。金铁光芒映上那丽人脸庞,一如照着了秦宫宝镜,寒光逼人。
这丽人一心一意弄着手上织物,并不抬头,只轻启朱唇道:“如此说来,你是望我为他铸剑?”
对面少年虽然尽力压抑,仍看得出神色间煞是激动,应道:“是!虽然前辈说过剑乃灵物,非有缘不取,但是,但是就算他自己不说,我也知这口剑对他太过重要。前辈,你一向冰心慧质,定能体会人心之苦,可否……可否……”
那丽人仍然目注织机,沉吟道:“冷醉,并非我敝帚自珍,然天之神器不同凡铁,其中有无数精魂所化,未可轻付。况我曾允你一剑未成,造剑如用剑,心分必弱……”
冷醉脱口便道:“那前辈将允我之剑赠予他就是!他的心性剑术,只有在我之上,前辈若觉可放心与我,定然可以与他!”
那丽人似乎微微一愣,淡笑道:“剑乃剑者毕生所求,你如何轻言便放?”
冷醉眼前又似见那一片淋漓血色,双手不知不觉攥得紧了,亢声道:“人心与宝剑孰轻孰重,前辈明明知晓,何必问我!他……他……别说一口剑,就是……”猝然咬住下唇,顿了一顿,又道:“我若连这点心事也帮他不得,简直枉自为人!”
那丽人终于抬起头来,瞧着少年异样认真的脸庞,忽地轻轻一笑,道:“冷醉,你在我面前说话,可从未如此高声!”
冷醉一愣,登时涨得满脸通红,急道:“前辈!我……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