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句话,窦太后没有出口,这样算计自己的儿子,一时可以安稳,待到将来,积累的矛盾一朝爆发,彼此之间不会再有半点转圜的余地。
窦太后会和景帝置气,在立梁王为储的事情上显得咄咄逼人、不可理喻,但她从没有像这样算计过景帝。所以,母子俩会发生争执,会短暂不和,却从没有真的断绝亲情。
陈娇想着窦太后的话,握住竹简的手指渐渐收紧。
“怎么了?”见陈娇久久不出声,窦太后探手覆上她的发顶。
“大母,我害怕。”
“不怕,有大母在,娇娇无需害怕。”窦太后将陈娇抱在怀里,柔声道,“等选定太子妃,就给娇娇定亲,娇娇想要什么样的郎君?”
“大母真要我说?”
“说说看。”
“貌比宋玉,才胜留侯。”
窦太后登时笑出声音:“貌比宋玉容易,才胜留侯却是难喽!”
“那我就不嫁,一直陪着大母。”
窦太后一边笑一边摩挲着陈娇的发顶,道:“好,就陪着大母!”
景帝走进殿中,恰好见到这一幕,不由好奇道:“阿母,这是怎么了?”
窦太后止住笑,将陈娇之言说于景帝。
“阿启可听到了,能给娇娇找到这样的郎君?”
景帝也忍不住笑了。
正如窦太后之前所言,找个容貌赛过宋玉的不难,如弓高侯家中的郎君,几乎各个都是容色过人。要能才胜留侯,遍寻大汉诸郡也未必能找得出来。要是真有这样的人才,景帝早已经召入朝中,岂会任其留在民间。
笑过一回,窦太后放开陈娇,对景帝道:“皇后的行事,阿启看到了?”
景帝颔首,端起热汤饮了一口。
“太子终究年幼,不能让王娡乱来。”窦太后沉声道。
“阿母放心,太子聪慧,一时想不明白,时间长了总会想通。”景帝道。
窦太后点点头,话锋一转:“柏至侯家的女郎,你看着如何?”
“不急,劳烦阿母再多看看。”
“是有哪里不妥?”窦太后皱眉。
“年岁长了些。”景帝道。
“也罢,且看看再说。”知道景帝没有说出真正的原因,窦太后没有深究,而是顺着景帝的话,将此事暂时揭过。
椒房殿中,王娡听完宦者回禀,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倒是在一旁的阳信停下笔,表情中现出不满。
“阿母,舅父怎可如此!”
“闭嘴,不关你的事,继续抄书。”
“阿母!”
“行了,这事不该你管。”
王娡的语气变得不耐烦,阳信咬住嘴唇,不敢造次,只能继续抄录《庄子》。终究是心气难平,下笔时重了许多。
见她不再出声,王娡静下心思索,事情已经做了,断没有后悔的余地。
王信是第一步,陈娇是第二步。如果之前让太子娶陈娇只是借势,现如今,就是她脱困的唯一途径。
一切的阻碍全在长乐宫,唯一能让长乐宫退步的就只有天子!
她知道窦太后能一言决她生死,如果说服天子的是刘嫖呢?她能狠心杀了她的亲女?
窦氏,陈氏!
王娡收紧手指,嘴角微微上翘,笑容里尽是狠意。
假如事情成了,她只需受几年的气,或许根本用不上几年,毕竟长乐宫中的那位年事已高,谁知道还能活多久。
云中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