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说话就是爱卖关子,越是要追问,他们越是要拿乔。
就任他们卖去吧,反正最后也是憋不住的。
“我们陈家,做的是当行的营生。”果然,陈谨之淡色的双唇一张,便开始抖起了家族往事。
“做一行有一行的规矩,我们这行也是如此。有时候规矩太多也不是件坏事,那都是老祖宗们走过歪道,一条一条总结下来的,为的就是儿孙以后可以走得安稳。只可惜,年少轻狂的人并不认同这些道理,总觉得这些条条框框就像一副副枷锁,没有自由,死板无趣,总想要打破几次,自以为这就是自由。而我的父亲,就是这种向往所谓自由的人。”
三更甫过。
陆宅的灯已灭尽。
所有的厢房里都静悄悄的。
老王趴在井边仰头望天上的月亮,觉得如此清凉如此夜,看到这么美好的月光,龟生妙不可言。
叩,叩,叩。
一阵木杖轻轻敲击地板的声音从里门响起。
眼睛遮着白纱布的陆少爷慢慢走了出来。
他仿佛能够看得到路,径直走向了院中老井。
走到老王跟前,陆少爷丢掉了木杖,冲老王呲牙一笑:“啊,忘了这有只小乌龟。”
自己确实是很久没跟少爷亲昵了,少爷近来不知整天在忙活什么。
老王伸着脖子任他摸着自己光秃秃的小脑袋,很是享受那阵爱抚。
“……该有近千岁了吧?”
陆少爷喉间冷不丁冒出低哑的嘀咕。
没错。
老王乖巧地眨眨眼。
其实千年对于一只龟来说,并不算多大年纪,尤其是一只在修行的龟。
再修炼小几十年,它就能更上一层楼,该化形了。
陆少爷嘴角高高扬起,他的神情在月光之下显得颇有几分诡异。
“很好。”
旋即,老王的脖子被陆少爷修长的手指猛地一把掐住。
那力道,像是要将脖子捏断。
老王猝不及防,吓得要缩进龟壳里,这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陆少爷露出狰狞的笑容。
陆少爷吟唱般轻轻念起了咒。
透明的符咒从他唇齿间缓缓朝外溢出,一个一个落到了老王身上,连成一串串珠链,将老王交错缠住,很快便犹如一张晶莹透亮的网,将老王紧紧缚在里面。
“千年老王八,呵,一定能炼不少妖骨。”陆少爷笑着,拾起木杖,将老王抱起来,缓步走进了屋里。
边走边戳着老王的脑袋柔声道:“小乌龟,你可莫要怪我,我也是逼不得已啊。都怪姓金的那个老怪物,把我之前辛苦炼好的妖骨捏碎了。不过不怕,他碎一毫,我就造一寸,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记住,下辈子重新投胎,可别做乌龟了,命太长。做人嘛,也不好,说不定就会落得我这样的下场……做什么好呢?倒不如做条大鲤鱼吧,红烧也好,清蒸也好,都很好吃……”
明月升起又落下。
夜色浓了又淡。
天空渐渐发白,直至染上朝阳的淡金色。
一个夜晚,就这么过去了。
陆一鸣从榻上醒来,莫名地神清气爽精力充沛。
他一手撑着床,坐起身,觉得身体里充满了说不出的力量。
昨晚睡得不错,连梦都没做。
摸了摸床头,手杖还放在睡前特意卡着的夹缝里。
顿时放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