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楼当当当当地敲响了清晨的第一阵钟声。
清越悠长的钟声弗毕,敲钟人放下手里的钟杵,迎着初升的红日眯起了修长的凤目。
眼眸中立即映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色。
这就是他的活计。
他喜欢这个活计。
轻松,自在。
除了早一次晚一次敲个钟外,平时只负责偶尔检修下钟楼就好。
一想到偌大一个金陵镇的人们像上了发条的人偶,随着早晨的钟声倾巢而出,又伴着傍晚的钟声各自散入数不清的屋宇中,他更是觉得有趣极了。
人,就得多给自己找找乐子。
不然,活这么长,该有多闷啊。
敲钟人用布细细擦拭过钟杵,将它摆放在钟旁的架子上,缓步走入钟楼幽暗的楼道。
钟楼的墙上每隔一层便有一个小天窗,可以透进一孔光线,勉强看清脚下的台阶。
钟楼的台阶既陡又长,沿着中轴盘旋而下。
人走在上面,踩着木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声音响了许久,他才终于走到最底层。
舒了口气,敲钟人快步走向大门,拉开。
明亮的光瞬间映亮了他白净的脸庞。
同时映亮的,还有他的眼眸。
不等他抬眼去欣赏清晨的天色,就被眼前的一动不动站着的两个人惊到了。
那是两个面貌俊秀的年轻人,看起来不过二十上下。
一个,一袭豆青色长衫,眉目温润,右手执着一柄折好的乌骨折扇。
一个,穿着米白色的衫子,外面套件玄色马卦,眉飞入鬓,眸色恣然,看着也更年少些。
他们面无表情地站在钟楼的大门前,似乎已经等了许久,却又并不着急。
敲钟人忙行了个礼,赔笑道:“二位一大早的,可是要参观么?”
这地方就有一处麻烦的,就是作为小镇上最高的建筑,时常有人要参观。
他并不喜欢接待这类人。
麻烦。
“是啊。”青衫男子点头,抖开手中的折扇轻摇起来。
那团扇面展开,却是空空如也的两面雪白,倒像是缺了点什么。
似乎非要洒上几点梅花,缀上几筋乌木,或是晕开几抹荷叶,勾上几瓣绯色,才是它应有的样子。
“那真不巧,”敲钟人歉意满满,“今日恐怕是不大方便……二位还是改日再来吧。”
“有什么不巧的?”玄马卦的少年直接呛了一句。
“……呃,我今天要赶着去探亲,还望二位见谅。”敲钟人依然满脸堆笑着道。
青衫男子闻言竟抬起眼眸,浮上笑意,轻道:“陈家都死绝了,你还能探哪门子亲?”
敲钟人脸色虽未变,眸中却闪过一分不易察觉的惊愕。
青衫男子和玄衣少年不由分说逼近门内,敲钟人这才瞪大了眼珠子,后退一步。
这时大门竟自动重叩一声合上了。
敲钟人转身蹬蹬跑上了台阶。
说来也奇怪,钟楼那些暗室的门竟一个都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