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魔骤然发难,枯血荒魂断脉封死温皇生机。不快,难阻温皇机变。
无力的身体就像被折断的柳枝。
“啪——”来自地狱的叩门。
养分的断绝注定了它的枯槁。
一袭蓝衫倒在史艳文怀里,常年不离手的羽扇委顿在地,任由黄土蒙尘。史艳文白衣束冠,白得纯粹,一张儒雅俊美的脸布满愤怒。
他不知道,有一张网等他落入。
是夜,西剑流军师的房间灯火通明,巡逻忍卫习以为常地投去尊敬的目光,尽可能放轻脚步。
檀木几案上摆放着西剑流大小据点的急件,内容一律是“平安无事”之类的回复。中原群侠亦无异动,除了有些人嚷着要为神蛊温皇报仇——他出谋划策,从西剑流手中营救出失踪五年的领袖史艳文,统领一盘散沙的武林人士对抗西剑流。
温皇令人难以置信地安分死去。
指尖冰冷的触感挥之不去,孤寂袭上心头。
“不是易容,不是化体。”你当真死得如此轻易。
山风呼啸,草木摇摆,袍带飘扬,巍然不动的是漆黑的棺木和里面神态安详的人。
——你死,一了百了。我却止不住想,想你的一举一动。这些都是永世不解的谜了。
他合上棺木。此行目的已成,不多逗留。
“你不送他最后一程。”史艳文的声音,珍珠般贵重低调的温润。美艳斯文,谦谦君子风,难得一见的君子才人。如果有机会,他们会是好朋友。
赤羽转念想道:自古爱国爱民者命运多舛,居心不良者命途亨通,所以才会有各种各样善有善报、好人一生平安的祈祷。他转过身去又要害他,生死相搏,朋友不交也罢。
“失去一个对手是武道上的寂寞。本师,内心并不希望这份寂寞成真。”面对可敬可信之人,不禁流露真情。
“军师大人也是性情中人。”西剑流入侵中原是这位赤羽军师一手策划,但史艳文直觉赤羽与他同感悲伤,或许还有更深层的情感。正如他独对温皇坟茔时,“万般情绪,无可言表。”
火焰跳动,高温炙烤的空气扭曲得不真实,赤羽有时候会想,会不会有另外一个世界,一个与这个世界的平行独立的地方?
他把纸张一叠叠放进火盆里。
急件是他偷偷派发接收,温皇的尸体是他偷偷检验。赤羽没有质疑流主能力的意思,但这些传到流主耳朵里必然引发不快。流主令守卫勿要行礼问安,在殿外观望二人行动,疑心已起。疑心的生命力旺盛,如野草疯长,温皇一死恰可就此打住。
温皇之死是定数,流主不动手,他亦有打算。
为什么失落呢?
许是,温皇没有死在自己手上。
人对于认定的东西具有独占欲。温皇是他出道以来唯一可敬的对手,所以他一回到西剑流就主动请缨杀他。温皇不能死在别人手上,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炎魔是雄踞一方的西剑流之主,温皇死在他手上不算失格。
人都死了,难道让他活过来再杀一次?
——安息吧,我的宿敌。看我将你的计划变为现实,消灭中原反抗势力,吞并苗疆,不负你献计之情。
枯枝伸入火盆搅动助燃,旺盛的火焰印出他的轮廓,在壁上投下高大浅淡的影,仿佛二人侧身相依。
渺远的声音从火光对面飘来。
“我有个故事,想说与你听。”
“是我早年游历的见闻,正可消磨漫漫长夜。”
“我有个朋友,他已经死了很多年。”
是否会有那么一天,等到战争结束回到东瀛,他坐在樱花树下挖出陈年的酒,对三五后辈说道:“我有个朋友,他已经死了很多年。”
25
明艳的长发铺散,发的主人伏卧于案,一灯如豆,暗淡将息。
窗外,明月悬空,关注着人世的一举一动。皎皎银辉下,有的人在追逐杀伐,有的人在逃亡奔命,有的人一切都遂了愿。
两声短而急促的叩门,赤羽惊起,手里犹握一卷兵书。
学习忍术之始,他要求自己敏锐警醒,这个习惯一直保留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