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蓝衣杀手脚步匆匆,敲门道:“凤姑娘,急件。”
“禀来。”
“咳,咳,金雷村,鳞王死于玄狐,玄狐不知去向,龙涎口平安。”他观战之时被余劲波及,受了点伤。
又一名杀手来到,“凤姑娘,鳞族对中原宣战。”他将鳞族的动向禀报。
赤羽大惊,“可知盟主玄之玄的去向?”
杀手回道:“他在谈判之后离开尚同会,由我的同伴继续观察。”
凤蝶说道:“好,你们下去休息吧。”
重新回到三个人相处的状态,因外人在场而不得不良久沉默的温皇开口,“他没有声讨元凶。”
鳞王之死以及欲星移的处置疑点颇多,但欲星移针对的不仅是当下最可疑的玄之玄——他曾经用同样的手法挑唆玄狐杀赤羽、凤蝶以求剑十一。如果真是他让玄狐用龙涎口逼俏如来提前战约,他就是害死鳞王的元凶,欲星移的锋芒有理由指向尚同会,指向整个中原。
鳞族师相欲星移九算行三,但以鳞族安危昌盛为首要,不准任何人加以危害。师相师相,亦师亦相,鳞王是他一手教导,他们的情谊超越了普通的君臣。王遭不测,全族性命受到威胁,痛心之下,盛怒不已。
“龙涎口爆发则海境尽毁,他亦未加派人手保护。”他从凤蝶和赤羽那里得知外头的风雨晦明,头脑飞快运转。
足不出户便晓天下事都是说假的。他在神蛊峰体验退隐生活的那会,凤蝶不知道来回奔波了多少趟,酆都月瞒着百里潇湘给他搜罗情报,宝贝似的交到凤蝶手上。现如今赤羽边剥橘子便把魔世入侵、中苗抗魔、佛国入世、九算之乱一一讲给他听,末了他给来了一句:“上下千年,现在和千年之前没有多大差别。”赤羽哼哼两声整个橘子塞进去。
赤羽会意,说道:“我要去一趟尚同会。”
“赤羽。”温皇叫住他。
“此事疑窦丛生,但玄之玄若有不测,俏如来首当其冲承受鳞族的压力,他在会内可用之兵不多,我必须赶去。”
未道出的一声保重,各自明了于心。脚步渐行渐远,在内心留下愈见深刻的痕迹。
还珠楼七里外,一袭淡雅的水蓝色拦住他的去路,翠玉如意折射寒光。
43
“赤羽大人行色匆匆,可是要去尚同会?”
“是,师相大军压境却孤身前来,有何指教?”
“请赤羽先生与我看一场戏。”
“意思就是,让玄狐攻击龙涎口的人不一定是玄之玄。”
“玄之玄听说玄狐之事后立即离开尚同会赶去见他。今天之内,若玄之玄死亡,那么主谋便不是他。”
今天,死亡。
“嗯——师相对同门也是算计得一手好棋。你既有疑,又为何大军压境?”
“他动作频频,为私利威胁鳞族,该付出代价。这件事若不是他做的,主谋昭然若揭,你该相信九算的手段和效率。”欲星移凉凉一笑,翠玉如意折射冰冷光线,“龙涎口的异动影响海境,部分族民已经承受不住,我借此机会转移部分。你放心,鳞族不能离开离尘水太久,等待风波稍息便全数撤回。他以海境作赌,我以他为石问路,公平。”
“原来师相有这等考量。”赤羽接过百里闻香,揭开封盖,乍闻异香扑鼻。“好茶。”
“我听闻东瀛盛行茶道,承蒙不弃。”
“一方水土一方风物,各有千秋。”
——师相并非有意针对中原,若被他言中,玄之玄难有生路,俏如来既少一劲敌又得尚同会,还可观察最后一名九算的行事作风。本是敌暗我明,现下敌动我不动。这步棋,等得划算。
欲星移与赤羽席地而坐,以茶代酒,茶水顺嘴角流到织锦缎上也全不在乎,让他想起少年游历,凭栏而坐,脚下江水奔腾。
那时他刚接触到墨学,有如醍醐灌顶。尚同、尚贤、兼爱、非攻……不正是鳞族所需的将来吗?他正愁对付传承千年的等级制度势单力孤,对受血统迫害的梦虬孙只能以自己的特权保护,引经据典公布他是百年不遇的龙子血统——明明他这个堂弟最讨厌的就是特权。
真是讽刺。
欲星移想,要是梦虬孙对他有那么一丁点感谢,大概是他故意面带讥讽丢给他的那本八景江湖。血脉归血脉,能力归能力。互相看不顺眼,就用能力说话。当梦虬孙打倒了一排挑衅者,成为海境第二的高手,没人敢不正眼瞧他。
但,若能在海境宣扬墨学,代代相传,就能在族民心中建立兼爱平等的观念,逐渐淡化制度。也许在他这一世看不到结果,但必会有一天……
“师相若有所思,方便的话赤羽愿做倾听者。”
“无甚要事。看见先生便想到西剑流上下一心,虽有等级,私下宛如一家。先生实为一境之主,却不袭流主之位,仍称军师,可见务实念情。”欲星移此刻与军长铁骕求衣不谋而合:如果可以,不与赤羽信之介为敌。
这个睥睨天下的男人,竟可以为一封批信、一念恩情放弃高高在上的生活飞棹中原——他知道将面对怎样一片焦土颓势。此等气魄,天下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