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友相守,终身不娶。”
东里侯皱眉盯着陆鹰奕,显然不信他能终身不娶。
陆鹰奕微微一笑:“小王观侯爷有他意欲讲,就也先对侯爷说个明白。今上贤德,我大鸣盛世应可百年,本王位置着实尴尬,兄长爱护,本王也不愿兄长难为,有无子嗣本王毫不在意就当避讳,若不是本王真心想娶之人,本王宁愿孤独一生。”
在东里侯面前说自己位置尴尬,这已经是相当有诚意的表态,话说到此份,两个人算把话挑得敞明。
东里侯轻轻点了点头,许久未再说话,似心里争斗。
终于长叹一声看向陆鹰奕,陆鹰奕知道这是重头戏来了,他应该会知道一件关于邵健兵的秘密,他沾染上此人,就没想避开和他的任何事,不管是难是惊,他都不愿错过。
“王爷说得不错,我确有一事想说,此事事关邵健兵,却连他自己也并不知晓,自20年前起,天下应就只有我一人知道。”
东里侯声音放低,身体也略略凑到两张太师椅中间的茶桌上,陆王爷早就布置了影卫守护四周,也凑过来细听。
“二十九年前,先皇在位之时,姬相姬子睿抄家清算一事,你可知道?”
“姬子睿不恤人言,倨傲专断,锋芒毕露,先王幼年不能亲政,姬子睿把持朝政,自倨功高盖主。”陆鹰奕话锋一转:“父王晚年有次曾说,子睿也不失为良臣,只是与当时李太后一族太近,且多次居功自傲,犯了大不敬之禁忌,九族尽受牵连,实有些为过。”
两人说到这里,都停了一停,又喝了一轮茶水。姬子睿大事也做成几件,早年扶持幼帝也十分有功,不然也坐不上权相之位,只是大约习惯了先皇幼年的样子,忘了这只幼虎终于要长大的,姬子睿晚年还贪敛财贿,与李太后一族企图把控朝政。先帝聪慧,深得帝王之术,在宫中权臣中韬光养晦,积蓄力量,待姬子睿小恙突发病死,先帝刚厚葬完姬子睿就找了由头把姬氏清算,抄家围困家人或饿死或自尽,亲族流放逃亡,此事象征陆皇开始收权之路,又三年,除尽李党,陆皇重新控权,只可惜之后七年大病,壮年早逝,也正是因为如此,先王极怕权力旁落,即使自己的两个儿子,也安排妥当避免其相争。
东里候犹豫再三,终于说出此次谈话关键:“邵健兵乃姬子睿长孙幼子,恐怕是姬氏直系唯一人。”
陆鹰奕设想许多,万万没想到此等转折,一时震惊,隐瞒匿下罪臣之后,这也是杀头重罪。他神情先是震惊,又恢复平静没有发作,只待东里候细述详情。
“姬子睿乃我父深交,待我父故去,我觉此人狂妄,不愿再与之来往,故关系远落。等他死后先帝清算之前,其长子托人给我带来书信,若他家有不测,希望我念旧情照顾他幼子。他幼子出生身兼两性,家人以为怪,对外只说胎死,把他养在乡下小院落里,那时长子已察帝意,知全族逃不过一死,惟愿此子脱族,求我帮忙,说族祸来源于口,愿子孙多听少说,改姓为邵,邵从于姬姓,又昭示口中刀,大耳,小口,只愿其安安康康长大保留一脉。”
“竟有此事。”陆鹰奕听得其闻,也惊诧嗟唏不已。
“二十九年过去,我虽觉得天下应该只有我一人知,但当时仍有表族流放之人,时刻担心是否有回翻之祸,今日告诉王爷,也是让王爷思虑,若将来生事,王爷可仍愿护他,可护得住他?”
陆鹰奕一时未答,低头思索,许久抬头说:“若想要此事永宁,还是得平复姬相才是,我有一想……”先头姬子睿,现在称姬相,已经表明态度。况且姬子睿此人,父王临死前也多次对他们提及,此人毕竟犯得不是谋逆等罪,政治运作仍有余地,从现在筹谋,十年未必不可达成。
陆鹰奕与东里太宰就此事细细商量,今日之后两人必不会再提此事,就当今日无此一谈。
待到诸事谈妥,东里候又问:“若有平复一天,可应告与健兵知?”
陆王思量再三,摇头:“惟愿他开心一生,既已改姓,此事侯爷与本王担当了吧。”
到此时,东里候才真正点头,神情赞同。
陆鹰奕出得侯府书房,松得一口气,得东里太宰属意,抱得心悦之人又增加了许多可能,邵健兵身体有异,二十九仍未娶妻,他的家人——圣上,邵健兵的家人——东里太宰,现在都被他搞定,以后慢慢磨,总有水滴石穿的一天。陆王爷望着侯府小池塘里的才露尖尖角的荷苞,享受着绿树阴浓习习夏风,接下来就去求圣上准许自己离京参加折艳会吧。
第九章玉角鹿茸争妍成康福临心至
夏日微炎,邵健兵和陆鹰奕奉旨前往苏州捉拿妖女凌雪媚。
因为有陆王爷在,六扇门的出行规格比平日里高出许多,去程旱路,回程水路。陆鹰奕和邵健兵骑乘良驹并行,随行还有王爷四个随从,邵健兵并无异议,陆王出行朴素应该是军中养成的习惯。邵健兵原本跟随在王爷马匹身后,就算王爷问话,他也落后半个马身,行不到10里,王爷的四个随从就被打发去前方开路,两个人四周再无旁人,邵健兵只好按照王爷要求与之并肩前行。
京城和姑苏城间都是繁华之所,每日行程和休憩场所也早已定下,随从会提前预定好客房扫洒安排,食物也会检查后送入房间,邵健兵近三十载头一次出差如此轻松惬意,和王爷出行的烦恼倒也减弱了几分。
行至一半,途径常镇,邵健兵有一师兄三年前结婚退隐,自请在常镇担任县衙府役捕头,东里候许,早年师兄弟中邵健兵与此师兄略微亲近,师兄婚后也向侯府写过几封信。虽然此地距离京城不过两百里,邵健兵却从未请休来探望过,他常年在侯府待命,即使无事也是勤奋练武。一年前师兄写信说喜获麟儿,此次经过,邵健兵突然想去探望一二,踌躇两日,终于向王爷禀告请假。
“往日情谊理当准许,不过成康为何独待此人?”陆王爷早把邵健兵平日习惯打探清楚,知道他因为身体异样与谁都没有特别亲近过,这会出现个以前没留意的“野男人”,还是结婚生子了,邵健兵特意巴巴的要去探访,陆王浑身都不对劲起来。
常镇属于梁溪府治内,原本他们应该住宿在梁溪,若去常镇,还要偏离原路十五里去。陆王无异议,三个随从留在官道上沿路通禀,一个随从随他和邵健兵一道前往常镇。
邵健兵的原意是王爷在梁溪歇顿一日,他自去探访师兄,留宿一晚,第二日便归,万万没想到王爷十分有兴致,坚持要一同前往。常镇极小,若是邵健兵一人去,随意在哪住宿一晚都可,但是王爷要去,即无法安住小镇简陋旅店,又不好住在师兄宅院,只能先通报县令,亮出六扇门身份,晚间就住在县衙客房才算勉强安顿。
也因通报了县衙,虽然并没有实报出王爷身份,六扇门名号在这距离京城仅两百里的小镇上还是十分响亮。邵健兵不得不和县令班底推杯换盏了一番,知道邵健兵来探望师兄,县令特意叫了师兄作陪。王爷的随从从入镇开始遣散自便,他自做邵健兵的新进师弟,只把与县衙社交的事推给邵健兵,去和邵的师兄聊得兴起,问了许多邵原在侯府的琐碎。
可怜邵健兵,一面要与县令班底应酬,一面要时刻注意是否有人逾规越制,得罪轻辱了王爷,简直后悔自己这个突发的决定。
终于与县令人等作别,邵健兵回客房换了干净衣服,抿了一些醒酒茶,就决定去师兄家坐坐,他请假的时日不多,又经历了如此多困难,如果最后没去成师兄家,那一切辛苦都白费了,更何况刚才席上只有王爷和师兄谈的热络,他隐约听着似乎和自己有关,所以还想借机去问问,师兄都对王爷说了自己的啥(小受不自觉的注意别人对王爷如何评价自己)。
来到师兄家,院落干净,房屋虽小却处处温馨,见过了嫂子,师兄把儿子交予邵健兵,让他抱起体验。小小一丁点,在怀中一臂就能完全撑托住,邵健兵的心思都柔软起来,小侄子似也喜欢邵健兵,被他抱起不哭不闹,还咯咯直笑。
师兄过得不错,常镇县衙虽然清贫,但是此处安稳,百年并无大案要事发生,蔬果菜肴家中可种,俸禄积攒够了就去县下村落购入良田,雇人来种,收成除去税收用分成提供佃农薪资,剩余粮米就做日常食用,六扇门时积蓄只做积攒,留待日后用途,日子过得和和美美,在此小地隐匿,也未有昔日仇家寻来(没有变故,剧情简单,除了主角剧情,没有支线变故剧情)。
师兄弟互问了三年近况,原本看过了小侄子,了解完师兄近况邵健兵已满足,平日不擅闲聊,一时找不到机会询问师兄刚与王爷都聊了什么,只能一直干坐下去,好在师兄有意,还问了许多其他师兄弟的事宜,邵健兵都一一按照自己的印象回答,正回答着,怀中一阵温热,紧接着在怀中安睡的小侄子突然发出吵闹哭声。
小侄子尿了,热尿浇了邵健兵一身,兄嫂赶忙道歉,但是也没太当回事,幼儿童子尿气味不重,在很多地方还被当作吉祥有用之物,此时又是夏日,回去浆洗一番也足够。邵健兵却猛然想到另一件事,体液也包含尿液在内,他只能向师兄和嫂子请辞,说回客栈浆洗,明日还要赶路。
与兄嫂道别,邵健兵心下惶恐,干脆施展出轻功,踏上县城屋顶,向县衙客房急急赶回,来不及烧热水,自己从井里提了两桶清凉井水,就赶紧洗浴,想要把尿液洗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