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父亲知道了绝对要打断我的腿吧,绝对!
他转身就走。
“诶诶诶?!!!”昭氏叫住他,“跑什么跑,逛个花街怎么了?花街而已!”
“花街而已?!!!”家平转回身,加重语气反问,透过吉原的大门看里面一片绯红的世界——一个个貌美艳丽的花魁正在街上行走。
他脸一红,不知到底是羞的还是恼的。
“难道您家里的夫人不知道吗?您对得起她吗?!”
昭氏一笑,“我夫人知道啊,但是我只在这里听听乐,看看舞蹈,偶尔叫几个花魁聊聊天。仅此而已,况且我依旧只待我夫人好,尊敬她,这也就不算什么了。”
橘清盛家平一愣,他以为外面传说昭氏大人常逛花街,是真的和那些游女……却不想也只是表面功夫而已。
昭氏用扇子拍拍他的背促使他往前走,“有什么好怕的。”他说。
橘清盛家平第一次看见他露出那种不甘又无奈的神情,“像我们这样的人,婚事从来不是自己可以随意做主的……即使甘于收到身份血脉束缚,有时候也会想要反抗一下的。”
“走吧,我带你去看看吉原的特殊之处——一般人难以看到一面的那些孤傲美貌的花魁。这大概是我们的财富和权利能用到的地方之一了吧……”
昭氏带他在街上逛着。入眼是满溢的艳红,仿佛这一整条街,都像是在妖术变换下的,一至白日就会消散无形的幻境。
人群挤挤攘攘,他们只能在街道边缘挤着走。头一次来这里的橘清盛家平睁大眼睛,惊讶地看着街中央一个个走过的长队伍,以及在那最前面的那些衣着鲜丽,貌如仙妖的花魁。
“她们是美,但是却不仅仅只有美貌,她们很有资本。”昭氏看一眼从他们身边走过的一个粉衣的花魁,“那是茗香屋的花魁,叫流音……弹琴是一绝,而且文采也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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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夜神月出现于人前的第一年——以花魁的身份。
“我的月总是能出人意料,让我惊喜,”叔叔看着他穿上独属于花魁那艳丽华服时,面带惊讶的感叹过,“我想你已经把这整个吉原的花魁都比下去大半。”
【可惜了生来是个男儿】他从叔叔的眼里读到这个意思。
名取老板还要惋惜的是:明明是那么优秀的孩子,做什么都从不让人失望,天资卓绝,文采斐然,却背负家仇,将所有心力都花在扮花魁,刺杀将军身上……可惜了这大好年华大好样貌以及上天赐予的智力天赋。
夜神月知道昭氏很喜欢来这里,也知道昭氏很喜欢看自己的才识技艺、很想和自己喝茶聊天。当然他从没让昭氏得逞过。
【花再多金钱再多心思也无法得到花魁月的青睐】
这已经成为秋叶屋的共识了,求而不得最让人放不下,夜神月深知其理,而且他的目标也永远只有一个——筱枫院家继。
是以当昭氏带着一个年轻武士进了秋叶屋后,正巧在阁楼走廊上的夜神月倒是一愣——他以为昭氏竟然还把儿子往这种地方带。
而那年轻公子对昭氏的称呼则在解决疑惑的同时让他内心突然一阵震动。
“叔叔……我还是,还是回去吧……”那个少年这样犹疑道,缩在昭氏近身,对上去招呼的游女们避之不及,脸颊也没忍住泛红。
整个江户,辈分上可以叫昭氏为叔叔的,首当其冲的,就是现今筱枫院幕府的将军:筱枫院家继。
他放在廊把上的手蓦地一紧,下方正厅中,昭氏身后那个少年躲避一个游女的抚弄,恰好一个抬头,两人眼神不由对上,那少年便顿然愣住,睁大了眼睛,发起呆来。
夜神月袖中的手忍不住一颤,收回视线转过头,绷着冷淡的面色走回自己的房间。
那个少年,请过来,还是不请过来?
若真的是筱枫院家继,岂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然而前去打探的新造回来告诉他,那是橘清盛孝信家的长公子,不是将军筱枫院家继时,夜神月心里一松,却忍不住一阵失望。
他忘了,按辈分,橘清盛家平也算是昭氏的侄子。虽然都降籍为臣,公面上没了什么联系。但从血缘上来说,还是扯的上关系的。
橘清盛是必除的,所以魅上来请示他要不要抹杀掉这个家平公子时,夜神月想了想,还是摇头。
他们要杀的幕臣是以橘清盛孝信为首的贪官佞臣,这橘清盛家平虽然与之关系深厚,但到底心地善良,为人正义。只是少了主见,随他父亲摆布而已,没有什么过错,所以也没必要赶尽杀绝。
然而夜神月这里是过去了,他很快又忘了这么一个人。唯独那橘清盛家平为那惊鸿一面辗转反侧,久久不忘。
先摄住他心神的是夜神月那容貌,若单单是空有姿色也就罢了,看过就忘。然而从叔叔口中了解这花魁性格和技艺上的特色时,他心里便对夜神月的印象便又加深一层。再后来,看见秋叶屋装饰中的几副出自这个小花魁手下的字画诗篇后,他便彻底为之折服了。
谁会不喜欢这样出色的人呢?
连众多公家、武家大名女公子们都比不上的一个存在,却偏偏是个吉原花魁。喜欢,却因为两人的身份悬殊而不能追求,即便追求,那花魁月也不愿意见自己。
橘清盛家平十多年来倒是头一次平常到了这种相思纠结之情。
他后来尝试过再去吉原,也曾一掷千金,也为其写诗,却依旧不能博得夜神月一面。于是他便想:这样就罢了,到底是个性子冷傲的,谁都不见,谁也没有特权。心里也就平衡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