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叶子长出来了,旧叶子去哪儿了?”苏沧海似在说给陈瑾丞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陈瑾丞没有打扰他,鞠了个躬,推开门出去了。
苏珞一直在门外等着,周悦珞难得的没有吵闹,居然在门口和妈妈一起静静等着。
陈瑾丞摆了个微笑,蹲下牵着周悦珞的小手:“悦悦,我们下次再去看外公好不好?”
“好。”周悦珞的声音奶声奶气,还带着尾音。
陈瑾丞用另一只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蛋:“那悦悦先自己去玩,叔叔要跟妈妈谈一点事情,可以吗?”
周悦珞看了看苏珞,不舍地朝楼梯口走去。
苏珞看着自己女儿下了楼,陈瑾丞脸上的笑容也收了。
她问:“我父亲……是不是快不行了。”
“老人家精神着呢,别咒他。”陈瑾丞白了苏珞一眼,“我想回一趟陈家。”
“你回陈家还要来问我意见?”苏珞不信,“难道不是直接走了?”
“我不知道……该不该回。”陈瑾丞犹豫地说。
“有什么该不该的,你始终是陈叔叔的儿子。”苏珞算了算时间,“十九年了,就算是看看瑾瑜,也是好的。”
陈瑾丞点点头,听到伪满洲国建立的消息,他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想回一次家,毕竟以后能不能回,或者说,有没有那个家,都是个未知数了。
“关老师,为什么陈军座不来听你讲课了啊?”陈瑾丞已经三天没有来了,听课的学生都来问他。
“你们是来听我讲课的,还是来看陈军座的?”关之洲板着脸。
这些学生都没比他小几岁,平日里叫他一声老师,私下却把他当做哥哥,有什么说什么。
女学生吐了吐舌头:“当然是听你讲课。”
关之洲朝着门口看了一眼,没有人靠在那里遮一遮阳光,他觉得教室里都亮堂了不少。
他翻开书,清了清嗓子:“我们今天学的文章,叫《最后一课》,最后一课的作者,阿尔丰斯·都德,法国人,普法战争之后法国战败,大家都知道战败之后要割地赔款,割让出去的领土不被允许再说他们的母语法语,而要改说德语——于是他们的法语老师,在普鲁士士兵的操练声中,为他的学生讲了最后一节法语课。”
这篇文章在书本上找不到,全是靠关之洲自己讲。
于是学生们认真地听着——实际上不管关之洲讲什么,他们都听的很认真。
关之洲宛如讲故事般,重现了当时最后一课的场景。
学生们听完之后如韩麦尔老师一样,满腔热血:“中华万岁!”
他看了一眼外面:“喊这么大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在干什么。”
今天的早报内容便是溥仪在长春当了伪满洲国的皇帝。
关之洲不知道自己的学生有没有看报纸的习惯,至少他是有的。
教会学校每天早晨都会买当天的报纸供学生老师观看。
关之洲在黑板上写了三个字,“中华”“人”。
“人,一撇一捺,是顶天立地,是不屈,是脊梁。”
“中华,一笔一划,是信仰。”
学生们跟着他念:“中华,一笔一划,是信仰。”
关之洲下意识看了一眼门口,那个人没有出现。
陈瑾丞到了南京城之后,没有急着去陈家宅子,他循着记忆去了顾善之前的家里。
顾慈已经把房子卖了,带着妻子去了老家。
新搬来的住户不认识陈瑾丞,一个年轻小姑娘把门开了一条缝儿,问他:“你找谁?”
陈瑾丞看着面前陌生的面孔,收回了敲门的手:“不好意思,敲错门了。”
小姑娘把门一关,门里一个女人声音问她:”妞儿,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