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兮昂首挺胸:“你就是凶怎么还不让人说了?”
被他挡在身后的阿泉战战兢兢地扯扯他衣袖,低眉顺眼地说:“公子算了,八小姐得了缘由又会和老太太告状的,我倒是不打紧,可我怕她们为难我家公子。公子已经很委屈了,再为了我开罪八小姐我担心……”
她说到最后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思来想去心里也有点委屈了。
主仆二人在这苏家受尽多少白眼冷待,不是不清楚只是没敢细想。那些委屈一点点沉淀在心里,活似藏在黑衣下的干涸血迹。
她有什么错处?她家公子又有什么错处?
想到最后阿泉眼眶都红了,那些委屈措不及防地涌上心头,让她平白生出几分怨恨。她没读过大书,也不知什么礼义廉耻,可是喜欢一个人就有错吗?她家公子不曾偷不曾抢,待人和善温柔,举止优雅不比任何一个公子哥差,为什么就要受这些委屈?
她家公子不委屈,她替他感到委屈!
“八小姐,你实话说这些年我家公子有亏待过你吗?作为家里的小小姐,你年幼的时候是谁带着你玩,你想要什么是谁二话不说让给你,你有一点头疼脑热的是谁忧心忡忡地守在你床前?!这一点一点你都忘了吗?他人说二公子错处,你不应当的!你为什么不仅不护着你二哥,你还帮着那些人诋毁他?!二公子有委屈他不说,你们难道就看不出来吗?他没偷没抢只是喜欢的人特别一点,他又错在哪了?”
长年累月的委屈和不平突然就爆发了出来,阿泉抹着泪指着苏恬,声声质问让苏恬乱了方寸。听着她的问话苏恬却一句也回答不上来。
她温柔爱笑的二哥是什么时候在他心里妖魔化了呢?苏恬茫然地想,好像是她听到别人嘲讽他是个怪物的时候。
那一天开始,她开始厌恶他嘲笑他,和着别人一起讽刺他丢了苏家的脸。
她不过是人云亦云罢了。
苏恬溃不成军地往后退。
被匆匆叫回来的苏淮张口难堪地叫了一声“八妹”,随后表情几变:“苏恬……”
苏恬看着他沧桑了不少的面容和鬓边的白发,茫然地想,一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小时候她一直觉得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就是她的二哥。大哥早逝,她的二哥担起了照护弟妹的重任,只要她们想要的,她二哥都会满足。
她想要母亲买给二哥的和田玉,二哥二话没说差人送到了她屋里。
她曾经想,二哥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
可是直到她二哥被千夫所指,她也未曾和小弟一样站出来为他说一句话。
看着躲在苏淮身后的九弟苏缓,苏恬突然发现自己当不起二哥的一句“八妹”。
他们本应该是他身后最无坚不摧的盾牌,现在却成为了伤他最重的矛。
苏恬抹了一把泪,复杂地看了一眼苏淮扭头跑了。身后的侍女们立刻三三两两地往上追。
苏淮看着她,最终叹了一口气,朝着秦兮和帝天道歉:“对不住两位公子了,八妹年幼受娇宠,有点过度骄纵了。”
没想到帝天却摇了摇头,另有所指:“我倒是不觉得。”
经过苏恬这么一闹,秦兮也失了玩闹的兴致,帝天见他情绪不高便带着他一起去游湖。
热心的船家收了钱又帮着二人找了个歌声委婉动听的歌姬,这才喜笑颜开地去继续拉客人了。
泛舟湖上,求的就是一个心境。
碧波白雪船内品茗,本该放松的时候秦兮思绪却随着茶水的雾气飘飘荡荡走了。
他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帝暝的事情,想起了沧龙,想起了许多死去的人,
魔族,神族,人族一一从他脑海中划过,他突然就想,这一切是不是错了。三族一直呆在一起,那人族的背叛,野心,会不会让魔族和神族也变了样子?
“秦兮?秦兮?”
“啊?”秦兮蓦地回神,“怎么了?”
“该是我问你,”帝天弹一下他的额头,“在想什么?”
“没什么。”秦兮抬起茶盏掩饰自己的出神。
帝天虽然觉得他有事情瞒着自己,却也没有往深处想,单纯地以为他可能是有点不高兴,便没有再问。
溯世多年前所窥见的一鳞半爪的宿命在当时当下些微显出了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