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冷醉也被他吓得够了,伏婴师戏谑地笑着,好整以暇地坐回椅子上,一副没事的模样执起钢笔,翻开文件──批公文。
『嗯,果然很好吃。』他愉悦地在文件上签上名字。
「……!!────」在伏婴师退离自己的下一瞬,冷醉的脑袋轰地一声炸开,原本酸软的双膝立刻恢复正常,像是被十万伏特劈中般从座椅上弹了起来,他抓着椅子塞回办公桌前,捞起桌上要交到公关部的文件后,捂着嘴,以跑百米的速度冲出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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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霞灿烂,海与天相会之地渲染着水晶杯里的鲜红鸡尾酒色泽,在火红夕阳逐渐消淣于海平面后,箫中剑回到房里简单用了晚餐。
他有晚间散步的习惯,在时针指向九时,他套上了件薄外套,打算到外头晃晃。
夜晚,箫中剑独自一人漫步在沙滩。
拎着鞋,赤足踩在柔软的细沙上,些许碎裂的浪花沾湿了脚,冰冰凉凉,如同那带着咸味的海风,沁人心脾。
远处的户外餐厅灯火闪烁,空气中飘来欢愉的喧腾,正好与此刻的心境形成强烈对比。
第一天来到这里是深夜,第二天就遇见朱闻苍日,接下来的日子全被他的身影填满,不管是强迫的,不经意的,或是刻意的。
像慢性中毒,一点一滴慢慢侵入,等发现时,已经完全沦陷,无法摆脱。
习惯独自一人的自己,逐渐习惯了朱闻苍日的存在。
好可怕的习惯。
他将视线转移到墨色的深邃大海,远眺,已分不清海天交界,只听得见阵阵海涛声,广阔、深沉,如海底神兽的呜咽低鸣。
夜里的海让人看不清,彷佛失去视觉,使得其它感官更加敏感。
湿冷带咸的海风扑上面颊,拂乱了发,也拂乱了平静的心绪。是什么引动了那不曾波荡的心湖?他自己也不清楚。
那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像风中微尘,像光影里飘忽的棉絮,纤细、幽微,说不上过分的质量,又是不可忽视的具体存在。
到底是什么呢?
甩甩头,想让冷空气吹散阻塞胸口的烦躁感,却引来……莫名的冷寒。
是风变大了吧?
他将披散的长发用红色发缎随意束起,拉紧了外套,刻意忽略那怪异的情绪波动。「已经这么晚了……」看了看表,时针指向11。「晚上的户外海滩都这么热闹吗?」让他以为时间还很早呢。慢步走向灯火亮处,他要沿着原路回去,不然又要迷路了。
洗净沾了细沙的双足,离开了沙滩,他沿着石板路穿越中古欧式花园,踏上罗马广场。
他边走边看深怕认错了路,暗忖自己只有在「认路」的时候才意识到朱闻苍日的存在有多重要。其实刚才莫名的烦躁感是源于没有导游带路吧?箫中剑如是想着。
终于在一个转角后,他走到了那条通往游客住宿大楼的小路上。
那是条铺满砾石的小径,两旁植满当季奼紫嫣红的花卉,只可惜有些花儿只在白天绽放,夜晚无法欣赏它们的美好。每走几步就会有盏昏黄的日式风格路灯伫立在旁照明,某些路灯旁还设有长板凳供人休憩。
箫中剑踏在砾石上,放空着脑袋,只是走着。
突然,空气里飘来一股令人作呕的酸味与酒臭,正巧风向又是朝他这儿来,箫中剑蹙起眉,忍不住用手捂住口鼻。『是哪个酒鬼在路边喝醉?』他继续往前走,心想等下一定会看到某人坐在这条路的某张长椅上。
就在他想着的同时,那位「酒鬼」出现了,而且与他想象中的形象有很大的落差。
他只看过衣衫不整蓬头垢面的醉汉,倒没看过西装笔挺的醉汉。
那人抱着肚子坐在长椅上,浓浓的酒臭从他身上发散,椅下有些许湿溽与残削……是呕吐物。
箫中剑看了这景象,也跟着一阵反胃。
趁那醉汉还没发出可怕的呕吐声时,他最好快点离开,否则连他都要跟着吐了。
箫中剑加快脚步,在走过那醉汉不到两步得距离时,猛地一个紧急刹车!
等等……怎么有些熟悉?
像是影片倒带,他捂着鼻子又走了回来,藉着昏黄的路灯勉强辩认那人的样貌。这不看还好,一看,箫中剑整个张脸都绿了!
「朱闻苍日?!」
被点名的人已呈现无意识状态,五官只是拿来装饰用,除了会呼吸心跳,他已经与外界失去连结。醉得一蹋糊涂的他咕哝一声,重心不稳地晃了下,像坏掉的不倒翁往前栽去。
「喂!你……」接住那笨重的身躯想将他推回椅上,怎知下一瞬──
「恶~~……恶……咳咳……」
食物被消化液分解的味道融合着胃酸与酒液,像尼加拉瓜瀑布般一泻千里,全数溅到了箫中剑那单薄的身上……原本就穿得不多,秽物沾上胸口的瞬间还感觉到黏稠的温热,下一秒转变成冰凉湿黏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