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凤听他口唤“润玉哥哥和彦佑哥哥”时心头便不大舒服,听闻此言心道:本座守着百年之约,他倒和彦佑养起孩子了——这璃儿年纪不大,说是兄弟,其实不还是养了个娃?他在天界人间尚有耳目,这洞庭湖君之位空悬他一早就知道,现在看来,怕是在等这小黑娃长大成人呢。
他心里不忿,但又不得对个孩子发作,只得忍了火气道:“那就烦请璃儿通报一声,本座有话与蛇仙说。”
“彦佑哥哥说……不对,彦佑哥哥不在此处。”璃儿道,“尊上有什么话,不妨让我带个消息。”
旭凤差点绷不住面皮,他若不在,刚才那一番兴风作浪是什么,神奇的大自然的天气现象吗?
但他仍是面上带笑,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交给璃儿道:“此物事关重大,烦请仙友定要带到。”
“……哦。”璃儿愣愣地应了,接过旭凤递来的一物一信,旭凤也不留恋,转身就化作一道金红色光芒消失了。
璃儿又在原地站了片刻,才返回湖底。
彦佑正躺在躺椅上玩头发,他不知旭凤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生焦虑,故而腿抖个不停。
这洞庭湖自天帝登基以来恢复了不少生机,水底也不像从前那般愁云惨淡,反倒兴兴向荣,只有一点——因是各湖各河水君轮流代管十年之故,这云梦泽的装修风格也是一会儿一个样子,鄱阳君喜好奢华,钱塘君酷爱简便,黄河君痴迷武艺,每位水君来了,都要改动一番,搞得云梦泽像个样板间。他此时躺在一张鄱阳君留下的梨花木贵妃椅上,翘首以盼。
“璃儿回来了。”他道,“那凤凰可有为难你?这是什么?”他从璃儿手上接过来一瞧,竟是一只葡萄藤和一封信。
“他什么也没说。”璃儿道,“我也不知道是何意——”
彦佑吃不准,便拆开信看了一眼,好家伙,这可不得了,他看罢一遍,竟折回去又看了一遍,一张风流俏脸上渐渐有忧虑之色弥漫开来。
“这不对,我得去找兄长一趟。”他说道。将信递给璃儿,璃儿展开一看,也是一惊。
原来那信上说,当日魔尊部下还魂之阵,奈何在百年前他涅盘之时看顾不上,于是便求了兄长,润玉竟也帮了这个忙,分了一丝元神替他看护阵法。前几日水神转醒,说话做事却有些古怪,探查之下才发现竟是天帝的这一丝元神混在了水神的元神里。两个元神互相争斗,水神便做出了那些退婚逃跑的事来。如今水神元神日渐强大,天帝的元神便日渐衰微,不日便要被水神元神吞噬——他也曾上书天帝,但天帝不肯见他与水神,只得来求彦佑帮助。
璃儿急道:“这,兄长正在人间历劫,天帝历劫比不得旁人,凶险万分!你快去吧,别呆了。”他说着就用手推着彦佑的后背叫他走,彦佑也急,但却总觉得哪里不对,被璃儿一顿催促也来不及多想,就忙化作青色光芒,朝水面去了。
他却哪里知道,湖边的树丛里,有一道若有似无的淡金色光芒,一见他现身,便追了上去。
第五章(五)
且说旭凤悄悄跟着彦佑,两人施展起腾云驾雾之术,彦佑仙法精湛,飞得倒快,但旭凤天生鸟族,又骁勇善战,藏了踪迹自然不在话下。
他二人飞至一片竹林,忽的不知何处弥漫起一股大雾,旭凤本欲显出真身将这大雾扇开,却又怕惊动了彦佑,只得眼睁睁看着彦佑自己眼中消失了。但他左右就在竹林中,旭凤已是能感到似有仙气缭绕,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那气息中竟带着许久未闻到的龙涎香气,引得他心潮迭起。
他本就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心知离心上人越来越近了,便更是心跳加速,少不得浮想联翩。他忙咬了咬自己舌尖,按住自己的情绪。
这竹林与大雾显是彦佑刻意布下,幸而旭凤善用兵法,才没叫迷了心智。他左右徘徊了半个时辰,终于将这处法门摸清——竟是依照星宿升降之法布置,看来要么是润玉的手笔,要么,他又是一滞,要么就是润玉传了彦佑。这等精妙密法竟然传给了蛇仙那根墙头草——虽然他旭凤正是蛇仙倒的那一边,可他仍是看不上。
旭凤将那阵法一一破了,润玉的阵法精妙,一环扣一环,旭凤曾是战神,对这些事情最是上心,越弄越是得趣,心里对润玉又是爱又是恨,嘴角不禁噙着笑想道:若是将来我与兄长和好了,他白日里布下这阵法,我夜里将它解了便能寻到他,有来有往,岂不是快哉!
想到这里又是一阵叹息:若是润玉早些让他知道自己有这番本事,他便不至于将润玉总放到需要自己保护的位置上。自己也定然说不出“天帝你来当,锦觅给我就行”这种话,倒还觉得自己已是大度之极。
他终是将这阵法彻底破了去,登时,一座雅致竹屋出现在竹林深处。旭凤走了过去,不知怎么心如擂鼓。他就要见到兄长了。他又走了几步,却发觉那股龙涎香气更浓了。
这叫旭凤心猛地一沉。他到底不是少不更事的孩子,心里便惶惶地有了个影子,只是不见到真事就不愿意撒手。
竹屋附近没有结界,想是蛇仙自信这天帝留下的阵法无人能解,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凤凰来。
凤凰走近了竹屋,他耳力极佳,听得屋内人絮絮地像是在说话,声音缱绻仿若情人低语。他手伸向竹门,薄薄一层门,他稍一用力就能打开,却终是萌生了怯意。于是便悄声走到一旁的窗户下朝内望去,这一眼,便叫他肝肠寸断。
屋内的两条人影,一青一白,不是润玉和彦佑又是谁?他二人皆卧于塌上,身上衣衫凌乱,润玉未束头冠,一头极美的乌发胡乱散着,披在他雪白晶莹的肩头上,他领口大开,露出的脖颈和胸膛在烛火映照下白得莹莹发光,仔细一看,竟泛着钻石般的一层薄汗。他被彦佑搂在怀里,秀美的脸上神情恍惚,似是一具没有元神的空壳。几缕散发垂在他面上,被彦佑拿手拂开了。
那蛇仙伏在润玉身上,他二人身着衣物,下身却是已经显了真身,一条银白龙尾一条碧青蛇尾,润玉的真身收束着化为与彦佑一般的大小,被彦佑用尾巴紧紧地缠绕着,如一白玉一翡翠两尊上好的雕像,却又透着雕像所没有活劲儿,蛇尾沿着龙身细细摩挲着。他咬着旭凤那爱若珍宝的兄长的耳朵低声笑道:“兄长,旭凤要是来了,你怎么办?”
他边说,手边深入润玉衣衫里,轻抚他精瘦纤细的腰身,在摸上人身与龙尾的衔接处时,润玉低低的喘了一声,那声音竟是饱含着情欲,是旭凤从未听过的声响。
听闻弟弟的名讳,润玉脸上的神情竟是毫无变化,他挣扎着在喘息间问道:“旭凤——谁是旭凤?”
人在意乱情迷时常会胡言乱语,旭凤原也悄悄想过,兄长那般清冷之人,若是有意乱情迷的时刻,又会说些什么?他那时想的自然是与自己一起,润玉便会柔柔地唤他旭凤,凤儿,而非火神、二殿下。却没想到此刻他与别人缠绵塌上,竟然连亲弟弟都敢说不要了!
旭凤大怒。他正欲要破门而入,但心思百转千回,竟又想到,若是此刻进去,润玉怕要恼了他,此生也别再想相见了——他本以为自己已是万念俱灰,却不想扔在琢磨日后相见的情形,可见凤凰这种生物是不知回头的。他心里愤恨,便用手一指虚空,蓦地起了一股大风,将竹屋门口的篱笆、并着庭院里的木桌木椅一并吹飞了去。屋内的彦佑一惊,叫道:“谁?”
他将衣服掩了冲出门外,正好见到一缕金红色的光芒朝竹林奔去,他大惊之下连忙去追,却不想身影刚消失,旭凤便从屋旁阴影中闪现,缓步走入了屋内。
第六章(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