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女皆是相顾无言,内心却对天帝竖起了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她二人又在月下仙人府上坐了片刻,见从他嘴里实在搞不到一句有用的信息,便告辞了。
锦觅一想到要回去与那暴躁的凤凰相对就头疼,“也不知他怎么如此毛躁?”她道,“不知给他喝些冬瓜茶降火可使得?”
“他哪是毛躁,他那叫——”鎏英左右看看四下无仙,低声道:“他那叫做欲求不满。”
“原来如此,长见识了。”锦觅叹服,“咦,那是谁?”
她二人定睛一看,竟是邝露捧着锦盒走过,她做寻常天界女官打扮,一声青衣风轻云淡。二女与她原是被怼之仇,但此刻既已知晓她乃是奉命行事、为的是维护天帝,少不得对她生出一股惺惺相惜来,于是一个道“邝露姐姐”,一个喊“邝露仙子”将她一左一右夹了,冲她一阵示好般的微笑。邝露被她二人笑得毛了,但又打不得笑脸人,便道:“你二人竟在一处,看来魔尊围花界之事是落幕了。”
“哎呀,世界如此艰难,女人何苦为难女人?”锦觅道,“邝露姐姐,我们都知道了。”
鎏英也跟着她挤眉弄眼,邝露一阵鸡皮疙瘩。“知道什么?”她问道,“我应该知晓吗?”
“哎呀,就小鱼仙倌嘛,”锦觅道,“我们都知道了。”
邝露道:“我只晓得天帝陛下,不晓得小鱼仙倌。”
鎏英道:“是是是,邝露仙子这锦盒定是给陛下送去的?闻着像是药物,陛下可是身子有异?”
她说着就要伸手去掀锦盒盖子,邝露急忙要躲,口中怒道:“卞城王!你自重些!”却还是被鎏英掀了个口子,一股浓浓的仙家药味儿流了出来,锦觅在凡间历劫时曾是个医女,这学识技能后来也未曾丢下。她嗅了嗅,暗暗将味道记了,冲鎏英施了个眼色。
鎏英便道:“好了!仙子忙吧,小王得罪了!”说罢一抱拳,扯着锦觅溜了溜了。
——她二人是不知旭凤与蛇仙今日的过节,否则必要感叹,润玉的这几个亲近的故人,这一天都快要让他们几个得罪光了。
两人腾起云雾,几个辗转间就回到了花界。
“你猜凤凰与扑哧君谈得怎么样?”锦觅问道。
鎏英心想若是魔尊出手,那便必然不是谈谈而已,没将蛇仙做成烧烤便是心情好,若是心情不好,将蛇仙做成皮蛋蛇肉粥也是可能的。但她知道锦觅与蛇仙是好友,便敷衍道:“嗯嗯,嗯嗯——咦这是什么?”
却见桌上浮现起一行火烧般的字来,是魔尊传书信来了。
“有进展,迟归。”
——还能再简略点吗?!鎏英腹诽,她左右一思量,估摸着是魔尊已经寻着历劫的天帝了。锦觅盯着那行字奇道:“凤凰这字,怎么写的飘飘忽忽的……”
鎏英心里一动,脸蓦地红了。
魔尊这个大色狼,他写字的时候干什么呢!
第九章(上)(九)
这鎏英如此揣测,可是冤枉旭凤了。他折腾了大半宿,忽悲忽喜大起大落了这许久,哪还有心思向人炫耀。
他好不容易哄了润玉躺下,润玉却将一双眼睛睁着,盯着他看,不肯合眼睡去。旭凤本想守着他、望着他,被他这么一盯,反倒怪不好意思的。只得没话找话,将这几千年来他们兄弟儿时相处的故事说出来讲给润玉听——他刻意避开了二人父母那些纠葛,将二人说得仿佛一母同胞一般。
“如此说来,倒是我的不是。”润玉听罢了,垂下眼帘不再看他,只盯着自己的手——旭凤坐在床边,将他的手攥在手里,热得烫人。“我竟将这么重要的人都忘了。”
“兄长历劫,这也没什么。”旭凤嘴里大度,心里却疯狂点头——他如今得润玉在身畔,这五百年间那些令人神伤的过往便都如浮云过眼,他少不得得意忘形,更觉得自己就合该是润玉心中第一重要之人,将自己忘了,自然是大大的不该。“只是等兄长历劫罢了,万万别将今日所言忘了。”他有心要趁润玉对前尘往事一无所知时将二人关系推进一步,待到天帝归位,便说不出那些兄弟伦常、百年之约的鬼话。
润玉身子冷,他便不由得凑近了些,几乎要将他拢在自己怀里,却是怎么捂都捂不热。润玉道:“我自百余年前在竹林醒来,便是这个样子,旭凤别费心了。”
旭凤道:“兄长怎知我在费心,我属火,身上燥热,这才想凉快凉快呢。”他本无心,但润玉听了,便挪了挪身子凑近了些,问道:“可好些?”
旭凤只感到一股温柔凉意自身边传来——他更热了,脸上、身上具是一阵火海蔓延。他反手抓了润玉的手贴在脸上,润玉笑了一声,由他去了。
旭凤见润玉将眼合了,不多一会儿便气息绵长、沉沉睡去,他笑容渐渐收了起来。润玉的手贴在他脸上,无论如何也沾不上一分那凤凰真火的热度。他试探着将一缕火灵打入润玉体内,更是石沉大海。寻常妖物怎能有这般水灵修为?眼前这必不是托生所得的寻常肉身,而是天帝本人将神识封了,亲身下凡历劫。
天神历劫,求得就是肉体凡胎、体验人生悲苦,他一个天帝之尊,在人间刀枪不入百毒不侵,又离群索居,百年来只对着蛇仙一人(淦!),这算历得哪门子劫呀?这一番蹉跎,别说助他修行,不耽误他就算好了。
纵是魔尊再欣喜,也能从中嗅到古怪之处。润玉此番,不像是下凡历劫,倒像是……到人界躲着什么。躲着什么呢?他是六界至高,就连自己的这个魔尊也奈何不得,否则便断不用等这许多年;竟有什么,是他亦无可奈的吗?若是如此,他又为何,他又为何不对旭凤开口呢?这百年来旭凤叫了几百声“兄长”“哥”,难道还不足以让他明白?
他心里胡乱思索着,终究是不得其法,但润玉身上凉快确实令人舒坦,魔尊便将眼闭了,渐渐意识竟模糊起来。睡前,他将手一直,传了消息与鎏锦二女。
唉……若是从此后千百年间……都能与兄长日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