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不要?花界好山好水,适合养伤。”
“……反正就是不要。”交给锦觅可还了得,万一他二人旧情复燃,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还是鎏英有正事,“如此说来,天帝倒是自有安排了——可知他是否是因为自己仙元散逸,故而将神识封了,托口下界历劫,却实为躲避天界耳目?”
“大有可能。”旭凤道,“可我知兄长为人,他虽看似温和谦逊,实则骨子里是个一等一的刚强固执之人,若有人害他,他必如数奉还……”就连人家孩子都不放过,算了算了一笔烂账不要再提,“他正值青春年华,怎么可能像个老人般躲懒偷闲?”
他三人纵是天纵英才,也左右想不到润玉已散了一半仙寿之事。
“只不知他这仙元散逸了有多久了。”鎏英道,“若是已经病入膏肓,只想到人界最后清闲片刻,也无不可……”
旭凤心头乱糟糟的,犹如百架马车跑过,“不可能。”他断然拒绝,“兄长是何等聪慧,怎会到了仙元散尽才心灰意冷下界逃避?”他印象里润玉可刚了,做个无人看好的夜神也敢撼动天帝之位,是个断不会低头认输之人。
锦觅道:“这个,我倒是有个不成熟的想法……”见她羞答答的,旭凤急道:“追加一千年灵力。”
“那我就说了。”锦觅道,“我听说岐黄仙官府上都有专门造册记载天家饮食起居、病因用药,若是我们能将岐黄仙官请来问上一问,不就清楚了吗?”
旭凤正待点头,鎏英道:“这好办,我这就去给你绑来。”他怒道:“你且慢,你将天界的人绑了,等天兵天将来要人,你待如何?若是为此事扰了润玉,被人发现他留下的只是一丝元神,又怎么办?”
从头到尾没提一句“魔界怎么办”,鎏英怒其不争,道:“那你想怎样!”
旭凤左右思忖一番,嘴边露出一抹轻笑,“我倒是有个法子,只是须得多找几个人才行。”
邝露仙子和天帝陛下相识于微,在天帝还是夜神时就跟在身边尽忠,如今是天帝身边一等一的亲信,任谁也说不出个“不”字来。
但这天地亲信多难当,也只有邝露自己知晓。
自打润玉第一次赴百年之约,邝露的老母鸡之心就没放松过。她将天帝这尾应龙当成了自己翅膀下边毛都没长齐的小鸡崽儿,操心不已不说,更是时时担心魔尊狼子野心,害了天帝——她倒没想过魔尊要轻薄天帝,只想着不能让这混账东西又来撼动天帝的至尊之位。
天帝和她关系好,私下里也没有君臣之分,便有时调笑她几句:“在你眼里,本座难道还是黄口小儿不成?”
“非是我多虑,乃是陛下脾气太软。”邝露不软不硬地道,“当初气得跟什么似的,见到水神身陨、魔尊悲恸,竟也就算了。”这能就算了吗?兄弟夺妻,六界皆知,天帝面子往哪儿放。要不是天帝确实手腕了得,这位子还不定坐不坐得稳,便是今时今日,也少不了那心怀不轨之徒,秃鹫般围着紫方云宫打转。
天帝被她训得都没脾气了,心道这丫头真是越来越厉害了,从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连天帝都得听她训,可见邝露仙子在天界的身份。旁人都是羡慕她好眼光,当年哪个不去巴结火神,谁能在意到那位夜神大殿?这份眼光真是独具匠心。也就只有邝露自己知道这份荣耀背后的麻烦:十年前天帝亲身下凡历劫,只留一缕元神在天界坐镇,便将这拱卫天界、守护璇玑宫的职责交给了她,她少不得要尽心尽力,费神劳体。
近日来她接连打发走了魔尊麾下的鎏英和水神锦觅,心里觉得再过两日那魔尊亲自来登门要天帝做主也未必不可能,心里更是烦躁——鎏英和锦觅,实在不行尚且可以打出去,魔尊来了,谁来打出去?待到魔尊闯进璇玑宫,只见一缕元神,不知又要生出什么波折。她正头疼,却正是怕什么来什么,忽听仙侍来报,说水神和魔尊两口子一路大打出手上天界来了。
……靠北,你们俩有病吧!
她匆匆赶到南天门,却见阵仗闹得比她想得还大——不光魔尊水神在,这两尊大神还带着自己手下的魔界城主、花界芳主,浩浩荡荡十多个人,两边各执一词,叽里呱啦,仿佛老娘舅现场。
“这是在做什么?”邝露厉声喝道,“这是天界,不是你们随意胡闹的地方!”
陛下是不会理你们的,她正待要说,那许久未见的魔尊便忙抢着开口道:“邝露仙子,还请通报一声!我要见我叔父月下仙人!”
魔界众人仿佛一堆无脑水军,跟着他给他加环绕声效:“月下仙人!月下仙人!我叔父叔父叔父月下仙人!”
水神锦觅也道:“好呀,就叫月下仙人!便要到狐狸仙跟前说个分明!”
花界的几位芳主纷纷帮腔:“说就说,谁怕谁?”
俗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邝露是天帝身边的人,到底是个俊秀文雅仙子,被她们这些乌合之众胡闹一番吵得头疼,便道:“你等且回去,我这就着人去通传月下仙人,前去花界为你等主持公道。”左右月下仙人糊涂得紧,让他们这群糊涂仙去断葫芦案吧。
魔尊道:“不行不行,此事不能算了,水神锦觅是你们神界的人,她三心两意欺骗感情,我定要讨个说法!”
锦觅道:“自然不能算了!你脾气暴躁动辄暴跳如雷,我都能被你吓死!我们要见月下仙人!”
叽哩哇啦叽哩哇啦。
邝露蓄力中,强忍着他们的聒噪。终于大声道:“好了,都给我闭嘴!”一时间两方人皆安静了,邝露不怒反笑,道:“你二人好生无趣,五百年前闹得天家颜面扫地,惹起那许多祸端来,将天帝陛下也卷入其中应了情劫,情劫难躲无话可说,可如今五百年尘归尘土归土,你二人还不赶紧将心收了去过你们的日子,倒还来天界胡闹,可笑,你们一个魔界至尊,一个花界领袖,当年个个脖子一挺要跟天界划清界限,如今又来找天界给个说法,是天界让你俩私奔的?天界做主让你俩在一起的?冤有头债有主,你俩这样有意思没意思!”
她一口气突突了这么长,众人全都静了,锦觅心道坏了,好容易煽动了海棠、月季、杜鹃几个闲不住的芳主跟她来闹事,万一她们脸上挂不住就要闹大了。谁想旭凤手下的人更不老实,一个城主静了片刻,忽然大声道:“血浓于水啊仙子!做侄子的虽然有不对,可到底是亲侄子,月老就不管了吗?”
魔界众人赶忙帮腔:“就是,就是!”“还亲叔叔呢!”“还不如天帝!每百年还见一次!”“我们魔尊好可怜啊!”
锦觅:“……”
她看着站在中间一脸悠闲的旭凤,不由得直叹气——这回去,鎏英不扒了他俩的皮才怪,传出去什么样子!
邝露被他们大声逼逼得烦躁不堪,手一挥让天兵天将将人团团围住。她左右思量,便觉有诈,匆匆捏了个诀,化作一道银光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