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费力地摇摇头:“我不恨,娘亲,我不恨,我只是觉得娘亲活得太苦了。”
天萝一怔,看着他后头的火焰,轻声道:“你信不信,我现在能立时杀了你,也能在火光燃尽这洞中空气之前,回到地面。”
“我信,”寻洛勾起的嘴角不曾放下来,“我自然信的。娘亲想做什么做不成呢?多年前我与阿八一战,娘亲便不该救我,免得儿子日后受了这样多的折磨,如今还要看娘亲受苦。”
这一句不知怎地,让天萝失了失神。寻洛垂下眼看她,眼里满是怜惜:“娘亲,有人托我带给你一句话。”
天萝一言不发,只是藤蔓仍一寸寸在收紧,额头那朵花渐渐褪了紫色,红得愈发重了。
“那个人姓刘,”寻洛笑出声来,“叫刘奕。”
“你说什么?”天萝失声,最后一个字音几乎未曾发出来,随着她情绪的变化,那藤蔓几乎立时便要勒死寻洛。
“我说……有个,有个叫刘奕的人,让我告诉你……”寻洛艰难地开阖着嘴唇,接着道,“他说梅寄的名字……是他亲自取的。”
天萝怔住,藤蔓忽地松掉。
寻洛手心朝下,运足了气狠命一握,那柳叶短剑瞬时飞入掌心,而后顿也不不顿,直插入了她胸口。
滴滴答答的声音响起,血顺着短剑滴落,又将他一只手染得通红。
天萝还是愣愣地看着他,火光映照之下,那张脸在急速地失却生机,露出苍白的,生了皱纹的本来面貌来。
“梅寄。”寻洛低低咳嗽了几声,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娘亲,一字一句道,“刘奕在南方折梅,是要送给娘亲的吧。”
短剑拔出,又再没入,发出噗一声,轻柔,又冷漠。
天萝身子不可抑制地一颤,张了张嘴,却未发出声音,只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那张表情淡淡的脸,自眼里流下两行鲜血。
缠住寻洛的藤蔓终于全部松开。
没了支撑,他整个人猛地坠下去,跪在了天萝跟前,脸冲着地面。
后脑勺上有温热的触感。
寻洛睁大了眼,直直瞪着天萝脚下的土地,自然,天萝如今已没有脚了。
热气已近了,这洞窟里的一切,不久之后便会一同化为灰烬吧。
他脸上如旧没有表情,只有大颗大颗的水珠自眼眶砸向地面。
“娘亲,”他仰起头去看天萝,轻声道,“娘亲,你抱抱洛儿好不好?”
没有人回答他。
他出了天门之后为自己取名寻洛,是因了有一回无意间,曾见过天萝在纸上写这二字。
当时那好看的脸上神情难言,在哀戚与恨意之间来回变幻,她低声喃喃:“你我相识于洛阳,咱们的儿子就叫寻洛好不好?洛儿,好不好听?”
她那般失神,甚至连旁边有人在偷听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