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旷身上的内力自成一路,宁舒早就发现自己的点穴手法对他效果有限。不过能让这人安静片刻,总还是一件好事。他攥着捆龙索,牵着一只高高大大的韩大侠,顺着小路优哉游哉地离开了九华山。
想来因为确定宁舒不会再跑,韩旷回去路上老实了许多。只是宁舒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回头瞧了几次,原来是那姓韩的走路姿势不似平常。
他很快明白过来,再回头时,恰与韩旷的灼灼目光相对。于是也不遮掩,大大方方道:“现下可不成,我总不能欺负一个傻子。不过等你恢复如常……”他眯眼一乐,声音压低,沙沙地撩人:“我为你忙前忙后,要点报酬,也不算过分。”
说着忽然停了脚步,回身凑近那人,在他下颌轻轻地吹了一口热气。看见韩旷目光变深,身子僵硬,心情顿时大好,哗啦啦地摇了摇那锁链,自顾自地又走到前面去了。
两人在山间行走,穿过重重密林,终于寻到了一处废弃的草屋。想来是从前有采山货的乡民偶尔在此居住,屋子虽然破败,倒也有些积灰的炊具。宁舒找到了一条洁净山溪,把砂锅洗了,按方子给韩旷煎了药。
那伶仃草看上去平平无奇,煎出来的药汤也是清水一般,让宁舒几乎疑心是自己不小心拔错,将野草偷了过来。
他伸出手指沾了点药汤,放在舌尖上抿了抿,只觉得有股凉丝丝的甜意,带着些草木特有的清香。那香气虽然清冽温和,但片刻后就自舌尖泛起上冲,奔着顶阳去了。宁舒闭目感受了一会儿。只觉得七窍清凉,十分舒服。看来这确实是一味难得的良药。
他把药碗递给韩旷,哄骗道:“渴了吧,我才烧了水,快趁热喝了的好。”
那韩旷接过来,不疑有它,一口气喝了个底朝上。
宁舒颇为期待地望着他:“怎么样?有什么感觉?”
韩旷茫然地抿了抿嘴。片刻后,破碗自其手中掉落,人也轰然而倒。
宁舒大惊,跌足道:“坏了坏了,难道是遇上了庸医?”伸手探他脉息,只觉脉息急促,皮肤火热。当下想也不想,顺着韩旷手腕穴位,渡了一小股内力过去,试图帮他梳理经脉。
可惜两人内功路数相左。那点内力一入韩旷的经脉,便如雪片落入阳光,飞快地融化不见了。
第10章下
宁舒围着一动不动的韩旷团团转了几圈,实在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于是只得心怀忧虑地看着那无声无息的人,自我安慰道:“那姓邱的大夫瞧着是个高人,他既然那么开了方子,定然有他的道理……若是当真出了差错……唉,不知道来不来得及拖着这姓韩的再去找他。”见韩旷双目紧闭,叹了口气:“你可莫要有事。我为你忙活了将近一个月。眼下你若魂归地府了,却要我去哪儿再寻一个内力不错的男人呢?“
于是在韩旷对面坐了下来,与他双手交握。内观于心,心神自静,由着内力顺着呼吸,自然地缓缓游走。他习练的内功原本就讲究中正冲和,负阴抱阳。虽然宁舒本人因为天生经脉缺陷,在修习时走了偏门。但这功夫的根底始终未变,终究是一门上乘的内功。
尽管只能以寒凉的阴气安抚韩旷激荡不休的脉息,总是聊胜于无。
也不知过了多久,朦朦胧胧地觉得周围的鸟鸣有些吵闹。宁舒揉揉眼睛,牵得手上锁链哗啦啦响起来。他一惊而醒。
韩旷不知何时已经与他分开了,正坐在对面,盘膝擦着手上的长刀。察觉动静,他抬起眼皮向宁舒望了一眼。
那一眼冷冷的,却透出了几许复杂难言。
宁舒试探道:“你……你好啦?”
韩旷低低嗯了一声:“多谢。”
宁舒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向他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那你瞧这个……”
韩旷淡淡道:“手?”
宁舒叹气:“看来我们还得回去找那大夫。”
见韩旷面无表情,干笑两声:“开个玩笑。你好了就好。韩大侠,既然你好了,赶快想个法子,把这副劳什子锁链弄开吧。”
韩旷沉默片刻,忽然道:“我有一事相求。”
宁舒心中微沉。
果然,听那姓韩的慢慢道:“宁公子,请你带我去找白夫人。”
宁舒心思转了几个来回,幽幽叹了口气:“是谁同你说,见了我就能找到白夫人?”
韩旷摇头:“我不能说。”
宁舒苦口婆心道:“是啦,你瞧,我们都有很多不能说,何必彼此互相为难呢。便是我告诉了你,你也已经寻不到人了。夫人早就谢世了。”
韩旷猛地抬头,死死盯住了他:“去世了?”
宁舒沉痛道:“是啊,走了好些年了。当年同徐紫雾一战,受了重伤……唉。”
韩旷慢慢摇头:“你号为玉面狐,自然惯爱作弄……作弄别人。我不信。”
宁舒叹气:“你爱信不信。反正我只是偶然得她指点过一点儿微末的采补功夫。人家是南疆第一美人,又是名列十六字歌诀中的绝顶高手。我一个华山派弃徒,哪里能同那种人攀亲……”
韩旷盯着他,轻声道:“若我定要你说呢。”
宁舒不耐道:“我话讲的还不够明白么?你若一味坚持,我只能带你去瞧瞧她的坟包……唉,咱们本来井水不犯河水,现下我还救了你。韩大侠,你可别忘恩负义……你我整日吃喝拉撒都在一处,你不嫌腌臜,我还嫌呢……”说话间看见韩旷举起长刀,大惊道:“你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