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景焕在变相的冲我示好。心里有隔阂的是我,我无法忍受这个昔日少年,亲手毁了一个国家,手上沾了那么多的人血。
景焕抿唇,大概心里也不好受:“你讨厌我?”
我摇摇头。
“那,你恨我?”他眼中雾气氤氲。我依然摇头。景焕倾身凑近我,我看见他长而密的睫毛。
太近了。
他的呼吸声也离我好近。
他道:“知微。”他是软着嗓子唤我的,刚脱去少年期的青稚,还有些沙哑,却又认真。他幼时喊我知微,是年少不懂事。他现在喊我知微,是以一个霸道的君主身份。
景焕一手撑在墙上低头看我,一手缓缓伸来与我五指相扣,青丝自耳畔垂落,月眉星目,他眼睛里都是我。
☆、情生
我们在禁地里将就过了一晚,此时此刻,我倒有点后悔把他的大衣烧掉了。外头的雨停了,是藏青的夜幕。
石床很大,挤我和景焕两个人也绰绰有余。因为怕冷,我缩进景焕怀里,隔着一层单衣,能听见他的心跳声。景焕是我从小养大的,也已经向我示弱,我再不理他,就是矫情了。
我从没想过离开景焕,离开也无处可去。
但是心里总有些奇怪,我和景焕,毕竟是两个男人,以如此姿势……
“在想什么?”景焕问。
“你小时候啊,特别小的时候,还拖着龙尾巴的时候,”我比划了一下,那模样像是传说中的鲛人,“那时候你喜欢压在我身上睡,就像只猫,现在换我趴在你身上睡,哈哈哈。”
良久,景焕才回了一句嗯。我以为他困了,便也不再叨叨。直到察觉异样,景焕他化为一条金龙,龙尾巴绕着我,他这一现形,龙气就有些受不住了,我挠他的脖子,它才赶快收敛下去。
“唉,你一片龙鳞,能卖多少钱?”我扯着景焕嘴前的龙须,真的像琴弦那般有弹性
“拔一片下来会痛么?”
景焕:“……”
我自知失言,乖乖闭嘴。我记得这厮小时候小时候还细皮嫩肉的,老是掉龙鳞下来。但那时毕竟小,龙鳞易换,自然易脱。而现在成年,每一片都长在肉上。
“不痛,”景焕道,“你拔就不痛。”
他又补充,“你就是把我胡子揪下来,也不痛。”
我不敢造次,忙松开了揪着他胡子的手。
第二日,侍卫找到我们,带我们出去。景焕恢复人身,与我并肩走着。有个小奴在身后窃窃私语。
“殿下那么厉害,怎么会出不去呢?”
“谁知道呢。”
是啊,谁知道呢。
是谁踹我入禁地的,我也不想管。
宫里最能闹事的就是那位婉德,这笔账我且记着。
但当我回院子的时候,那尊大佛已经在等我了。
事情发展出乎我的意料,她哭着跪下来,告诉我她怀了景焕的孩子,我愣了。
这是喜事,我想笑,却笑不出来。
婉德求我别让景焕把她赶出宫去。我想我在景焕心里也没有那么重的地位,她乌发散乱,一只翠绿的发簪颤巍巍别在鬓边。
我是一只妖。
我道:“滚出去。”
她不死心的看着我,丹凤眼里含着恨意,终是退了出去。我想啊,这嫉妒真是可怕的东西。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是景焕的父皇,在他十六岁的时候为他选了位姑娘教导人事。那晚我先是坐在他们房门口听着,扒着手指算。后来云雨声大了,我就坐在树枝上。那晚也是一个冬夜,雪下了一夜,积起了三寸厚。院里的灯笼三更就灭了,我在稍有困意的时候,突然打了一个激灵。
抬头望天,漆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