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少女匍匐在阴冷潮湿的地上，气息微弱得几乎只出不进。
她浑身脏污不堪，泥水和血水混在一起，让原本美丽抢眼的红发看起来像一大丛烂掉的水草，最糟糕的是──她的背上插了十数支或完整、或断裂的箭矢。
内脏受创、失血过多，视野中除了一片黑暗，她再看不见任何东西……即使如此，少女仍然不甘心地努力睁大了双眼。
仿佛与她心中的悲痛与不甘相呼应，一道沉稳却略带讽刺的中年女性嗓音，划破这充满死寂的黑暗。
“孩子，像条肮脏的破抹布般就此死去，你……甘心吗”
少女挣扎着想抬头寻找声音来源，却丝毫动弹不得。
“……………我……咳咳！呼……不、甘心……”
她已经无法分辨自己到底是真的听到了声音，还是因为濒死而产生幻觉，甚至……连她现在的回答是否真的开口或只是在心中回响都无法确定。
“那麽，我可以让你继续活下去……百年、千年！让你获得比任何人都悠长的时光。”
“千年……”
“是的，孩子……你将会拥有力量，向将你变成这副模样的人复仇。”
“复、咳咳、复……仇……”
“没错，亲爱的孩子……只要你一句话──现在，我立刻就可以将你从黑暗和痛苦中解救……”
“来吧……没什麽好犹豫的不是吗”
“想想那些你心爱的人，想想他们为你付出的生命。”
“来吧，孩子……告诉我，你想要怎麽做呢”
低沉的女声循循善诱，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少女的呼吸越发困难，然而她routi的苦痛却逐渐麻木、消逝。
她知道，这是她最後的机会。
於是，她做出了选择，走上那一条没有道路的道路。
＊＊＊＊＊＊＊＊＊＊＊＊＊＊＊＊＊＊＊＊＊＊＊＊＊＊＊＊
人类普遍认为，魔女是堕落不洁的、邪恶诅咒与死亡黯影的地上代表。
要成为一个真正的魔女，确实得先打po+chu女之身，处女──可是连魔女学徒的资格都无法拥有。
当一个女孩历经苦痛、身心残破且心怀执念时，便达成与魔女缔结师徒契约的条件，进而得到成为魔女的资格；担任学徒的时间长短完全依个人天资而异，但在出师之後，魔女会获得长春不老的永生与无边的魔力。
然而，并不是每一个符合资格的女孩都有幸成为魔女学徒……毕竟世上的魔女数量之少，且她们总是藏在人类难以到达的隐蔽地点深居简出，而合不合魔女的眼缘更是最重要的关键。
所谓的诅咒也并非由魔女对他人施展，反而是魔女施加在自己身上的一种限制。
为了保证魔女们贯彻自己的初衷，魔女学徒都会在缔结契约的当下，由导师协助对自己下一道特别的诅咒──伴随着魔女们漫长的生命，成为一道沉重的枷锁。
以娜塔莉的情况而言，她背上那片狰狞可怕的伤疤便是她对自己施下的诅咒。
很久很久以前，当她的不甘与执念吸引了她的魔女导师前来探查时，她已身负数十支利箭的致命伤害。
魔女导师应许了她生命与力量，而她制约了自己诅咒与复仇。
──在她的复仇结束之前，在她的心愿实现之前，她本该因为重生为魔女而痊癒、那遍布她白皙美背的致命箭伤，将会周期性复发，日夜反复地折磨她……
时间，已经匆匆流逝六十年了……
她的复仇、她不惜成为人人诟病的魔女也要达成的愿望，就快要实现。
＊＊＊＊＊＊＊＊＊＊＊＊＊＊＊＊＊＊＊＊＊＊＊＊＊＊＊＊
“……女人、开门！快点开门！”
壁炉中火焰劈哩啪啦燃烧的爆响和门外急促的敲打声形成应合，娜塔莉趴伏在软榻上恍若未闻，闲适地翻阅她让血族从森林外搜刮回来的新书本。
“喂──！臭女人！你想害死老子啊！快点开门！”
“呼啊──……”又多翻了好几页後，她才磨磨蹭蹭地阖上书伸了个懒腰，龟速起身去开门，就算是再怎麽没眼色的凯尔也知道，魔女的门把如果没有她本人许可，是绝对禁止触碰的，冒然试着开锁铁定会被各种魔法陷阱给整死。
“……这时候你不乖乖在家睡觉，跑来做什麽”
娜塔莉此言不假，从沼泽地之上的天空，可见远方的天色已经微微泛起了鱼肚白，这时刻血族早该结束猎食活动、盥洗完毕在香软舒服的被窝中准备休憩了……
然而凯尔对她的质疑却完全不见刚才嚣张跋扈的态度，他闷不吭声低垂着头，深紫色的长浏海遮住了他的双眼，让娜塔莉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她皱了皱眉，忍下直接用魔法把眼前这个麻烦的惹祸精送走的想法，没好气地开了门，让他进屋。
“小鬼，有话快说，没话别浪费时间……”娜塔莉直觉凯尔这次的造访有些非比寻常，可面对进门後便一动不动像根石柱杵在玄关的凯尔，她很快决定绕开他走回榻上趴好，重新翻开夹着纸签的书继续阅读。
直到娜塔莉都快要忘记屋内还有这麽个大男孩存在，凯尔赫然开口了。
“………娜、娜塔……莉………”
“！”这一声叫唤让她吓得险些将书砸到地上，心跳也不禁漏跳了几拍。
她刚刚听到什麽了！凯尔是在叫她的名字吗！
明明一直以来一次都没有正经喊过她的名字，只会没礼貌地“女人、臭女人”大呼小叫的那个凯尔…………不会吧一定是幻听了！！！
“……小鬼，你刚刚说什麽”她有些不自在地拢紧了身上的黑丝绒披肩，看着玄关的少年缓缓挪步僵硬地走到她面前。
“说了、我不是小鬼…………”虽然他依然低垂着头无法看清表情，但娜塔莉现在却能肯定，凯尔的情绪非常不对劲。
“……凯尔，你刚刚说了什麽”
“……我、我说………”
“………嗯”
“…娜…娜塔莉……娜塔莉……娜塔莉……哈、啊……”
随着一声又一声低哑而深情的呼唤，凯尔整个人跪在了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