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陆少临不解,他又继续解释,“你惦念的景色,我替你看,难忘的珍馐,我替你尝。你记挂的故人,倘若尚存子嗣,我便替你去听他们留下的故事。”
陆少临登时急了,一步迈到他眼前,“你疯了?!说这胡话!你不是还要修行?!还有你们道门那乱七八糟的戒律?!说不要就统统不要了?!”
燕宇早有预料,平静道,“修行本是为了修心。我已知我心,又何需再修?等此事了了回去复命,便自逐师门。”
陆少临没想到燕宇认真起来竟比自己还伶牙俐齿,一时答不上来,只从喉咙里挤出颤抖不停的声音。
“燕兄你……何苦至此……”
燕宇神色如常。
“这几日,我常常梦见过去曾许诺过你许多事,到头来却一件应的也没有。如今,无关前世今生,总是该兑现的时候了。”
他说着,轻轻捏住陆少临的下颌,将他拉近自己。接着,一个温热的吻落在他的唇边。
“出去转转吧,想去哪儿,我陪你。”
又过了良久,才听到艳鬼一声无奈的叹息。
“好。”
越过他的肩头,残夜将尽,天已破晓。
第二十九章二十九、
陆少临始终担忧燕宇胸前的新伤,两人也只在城内逛逛,并未走的太远。
今日不同往常,天色暗的出奇早,远处的云犹如宣纸上晕开的墨迹,层层叠叠压到眼前。
雨点淅淅沥沥地坠下来时,陆少临正逗着茶楼掌柜养的那只鹩哥说话。
“燕——宇——”他用下颌点点燕宇的侧影,舌尖一字一顿卷着心上人的名姓,往笼里塞了几粒粟米。
“嘎。”鹩哥似乎感受到他身上的阴气,飞速啄了他手中的吃食就缩进笼子深处,喉咙里只发出呜呜咽咽的浑浊响声。
“没胆的小畜生。”陆少临自讨没趣,拍拍手起身扣上桌上的笠帽,走到从方才就一直望着屋外发愣的人身边。
“哟,这雨还不小。”他抬眼望望,半个身子探出房檐,乱跳的雨珠纷纷蹦进发凉的手心。陆少临心中暗道不巧,偏偏这时候落起雨来。如今他身上阴气炽盛,凡间寻常阳气奈何不了,燕宇自然也没再将护魂伞带在身边。迎着雨回去虽也别有一番风味,能在这人身边,做什么都是有趣的,只是燕宇的伤……
思及此处,陆少临不由笑着转头道,“燕兄,劳烦你在这儿多等一会儿,我到前面铺子买伞,去去就来。”
正欲离开,却被燕宇一把扣住腕子。
“何必如此。”道士将艳鬼拉近自己,口中不知念着什么咒语,探出手在两人头顶随意挥动了几下。
只见空气中仿佛架起一道看不见的幕布,那雨珠瞬间通了人意似的,顺着他指尖划过的弧度被分成两半,竟再不能沾湿衣衫半分。
燕宇斜眼觑着露出惊讶神色的陆少临,淡漠的神情不觉也染了一丝暖意,“不是想赏雨景?走罢。”说罢,先陆少临一步迈进雨幕之间。
“嗯?!”陆少临怔了怔,先是讶异燕宇如何察觉自己的心思,又很快担忧起以燕宇目前的情形能否撑得住法术带来的消耗,连忙追着那熟悉的背影赶上去。
“道长可是还会读心之术?”
燕宇的小伎俩所能庇佑的空间有限,若是离得远了,免不了谁又挨几滴雨点,由是两人挨得极近。
偏偏陆少临的手还犹自不肯安分,一面借着衣袖的遮掩探过去抓燕宇的手,一面又不正经笑着。
所幸这场雨来的很急,行人鲜有备伞的,纷纷抱着头急走着四处寻求避雨之处,无暇顾及路上彳亍而行的身影。
“聒噪。”
冷面的道士状似不耐烦地皱皱眉,却悄悄回握住袖子下那只冰凉的手。
待到两人回到客栈,夜已低垂。
陆少临唯恐燕宇沾了雨的湿气受凉,又担心折腾这一日伤口恶化,便是回到房内也不得安生,煎药送茶跑前跑后忙得不亦乐乎。燕宇本就是奉了师命下山历练的,哪里是娇贵之人,只是看着陆少临如此上心的模样心底不由一暖,也便由着他去了。
末了,陆少临又教燕宇解了外衣,细细查看他胸前裹着绷带的伤处。见那妖道留下的伤口并未迸开,也不曾有新的血迹,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还是换了罢,我去拿药。”
陆少临说罢刚要起身,忽听得燕宇没头没尾道,
“雨还没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