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右煞就十分敬业地出现在白飞霜的家中,并给小叶子带来了一套与其相似的侍从衣服,又与沈春秋在一旁耳语了几句,就要把小叶子带回沈府,可是却被从房内走出的白飞霜打断。
只见他睡眼惺忪地走出房门,平日里规规矩矩的青丝也变得有些俏皮,随手披上的一件单衣,遮挡不了白皙颈间若隐若现的一些红痕。沈春秋笑着倾身上前,自然地替他拉上了微敞的襟口,又顺手理了理他的黑发,柔声问道:「怎么不多睡一会?」
「你们这么吵怎么睡!」说完,他又瞪了一眼正笑得温润的沈春秋。然后,丝毫不理会愣在一旁的右煞,走到小叶子面前,把已握在手中的那枚红线铜钱交给了小叶子。
洗干净的小叶子长得眉清目秀,红肿的双眼说明昨夜在自己离去后他又暗自哭了许久。
「这算是你爷爷给你的,留着它做个纪念吧!姑且不论你日后如何,但倘若你有什么困难,就拿着它到各地的百里醉仙居,到时自会有人帮你。」白飞霜的声音依旧平坦没有起伏,完全听不出昨夜情绪的波动,只不过在他说完后,他的手轻轻揉了揉小叶子的发梢,在早上渐明的晨光中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
然后白飞霜冷着脸离开三人的视线,回到房中继续补眠去了。
由于已经确认老者焦尸的身份,白飞霜简单的安排了一下,就单独把老乞丐的尸体安葬在城北破庙后的小山上。僻静的林边,只能听到风吹树晃的沙沙声,白飞霜把整坛的风云醉浇盖在崭新的墓碑上,祭拜死去的老者。汩汩而出的酒水冲洗着墓碑旁的新泥,却难以冲掉墓门之外生者心中的叹息。
白飞霜闭目静立,周身上下散发出疏离的气息,再睁开双眼时,已然看不出任何情绪,只不过双目中却迸射出平日里所没有的森寒眸色。白飞霜起身离开,一段距离后,走到林边一块较为空旷的地方,停下脚步,面色阴沉,冷冷地说:「出来!」
话音刚落,三支暗箭划破林风直射白飞霜的面门要害。
十四、碧落杀手(下)
「铛铛!」白飞霜几乎同时拔刀侧身挡住了要害处的暗箭,扭头的瞬间又叼住第三支暗箭。
转过身来的时候,六名蒙面黑衣杀手摆开架势,把白飞霜围在当中。只听「咔嚓」一声,左手上从口中拿下的箭矢应声而断,随后落入到尘土中。
白飞霜面色阴寒,沉声道:「何人派你们前来?」
六名黑衣杀手当中一人稍稍站出,简单明了道出目的,「要你的命!」声音平淡无波,就像在谈论天气。
「碧落坛!哼!那就试试!」心情正待不好,也无需多言,白飞霜提刀就上,动起手来。
因此,当沈春秋得到消息,急忙赶来时,就看到素衣冷容的白飞霜,周身泛着剑光掠影,上下中刀霜飞溅,一时间落叶纷飞,与六名黑衣人周旋,交手间没有丝毫弱势,更甚是刀刀绝命、剑剑惊心。四周地面上有零星的箭羽,半截没入土里,暗示着森林里的暗藏杀机。
不用沈春秋多言,左夜提身纵跃,身影消失在林边。而沈春秋与侍从扮相的右煞也加入白飞霜身侧,与那六名黑衣人交起手来。
黑衣人武功不低,看到加入战局的两人也镇定如从、冷静应对,加上时不时从暗处分来的箭羽,一时间,即使多了沈春秋与右煞,战局也在平分秋色之间,只不多随着随着时间的推移,白飞霜的刀法更加凌绝逼人,沈春秋剑法也是潇洒中透着霸气,迫得六名黑衣杀手渐渐处于下风。
「咻」脑后生风,一箭破风而来,力度非比寻常,蕴含射箭者厚重的内力,白飞霜回身侧刀,「锵」被挡出去的箭羽并未减速变慢,仅仅是转了个方向,就直直地没入白飞霜身后的土里,眨眼间地上徒留箭羽没入的痕迹,却不见箭身箭羽。
白飞霜皱了皱眉,此箭诡异,绝不是先前那些暗箭可以比拟,箭力浑厚霸道无比,要不是自己听到脑后暗风耸动,侧刀使箭斜擦刀身而过,否则,即使是自己恐怕也会有性命之忧、伤重之患。沈春秋也有所察觉,片刻间与白飞霜的眼神交汇,了然彼此眼中的想法,随后,他扬手划剑,只见那剑若游龙,上下翻飞,力求速战,转眼间与沈春秋交手的两名黑衣人就都挂了彩,而他则渐往白飞霜的方向靠去。
第一支箭羽像是预警一般,与白飞霜交手的三名黑衣人收剑微撤,然后就看到第二箭第三箭「咻~」一声正面呼啸而来,这一回竟是两箭齐发,并且带着更强大的劲风内力,瞬息就至,白飞霜眼神一凛,不敢轻忽,能射出第一箭那种力度的人本是世间少有,想不到还能两箭齐发,此人功力可见非比寻常,面色一沉,不敢多想,白飞霜运足十成功力来接两箭。白飞霜的武功,在当今天下武林中可谓是高手中的高手,然而就是这样的功力却只能勉强接下这两箭,使射向自己胸口的两箭大幅度偏向,擦身而过,射入地面,更难以折断箭羽,令其落地。
白飞霜只觉血气上涌,强抑胸口腥甜的翻腾,第四箭第五箭第六箭却没给他喘息的就已经射来,电光火石间,只见沈春秋飞身上前,左手搂住他的腰间,右手回身扬剑,只是即使如此,却也仅是挡住了面门与腹部的箭矢,抬手挑开杀手刺来的剑,回身挡在白飞霜的身前。众人这才发现沈春秋左肩上中的箭。
白飞霜瞳孔紧缩,立即抬手搂住沈春秋的腰间,一手持刀,站在他的身旁。而右煞见此也甩开一剑奔至跟前,护卫在自己主子的身前。
沈春秋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还是轻拍了拍白飞霜的腰,示意他宽心,自己并无大碍。只是再怎样表示,胸口涌出的鲜血不稍片刻就染红了他的白衣。
林里隐隐地传来阵阵兵器碰撞的声音,由远及近,左夜和一名黑衣人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左夜和那名黑衣人分开,各自跃至自己人的一边,双方对峙跟前。那名黑衣人肃立在众杀手中,面覆黑巾,而墨色的头发扎记在脑后,随风扬起,身上的黑色腰带上绣着祥云暗纹,这正是碧落的标识暗记,代表着碧落的高层人员的身份。
形势有些微妙,此时的六名杀手都带着伤立在那人身后,杀气腾腾。而左夜在沈春秋身旁耳语,低声说:「林中不止一人。」
那人看了一眼白飞霜,随即发出声音「撤!」然后看也不看白飞霜他们,就向身后林中跃去。
白飞霜也不再多言语,沈春秋的受伤令自己内息不稳,心里隐隐作痛,即使自己还是有些茫然这胸口的疼痛缘是为何,但看着身旁面色苍白的沈春秋,白色的衣襟被鲜血染成红色,这揪心的感觉就不断的敲打着自己。此时什么是重要的自己还是明白,只不过,碧落这一笔,自己绝对是记下了。
沈春秋受的伤不宜被沈家知道,所以,沈春秋当即决定还是回到白飞霜的住处,沈府就交由右煞知会,伤口很深,不过还好没有伤及肺腑,自己又及时点了周边穴道,等到了住处,血已经不再涌出。
白飞霜脸色阴沉地坐在床边,为床上的沈春秋包扎伤口,虽然脸色阴沉,但是动作却十分的轻柔。脱下沈春秋的血衣,动作麻利的拔出箭镞,清洗伤口,拭干伤口周围,抹上二哥自制的伤药,仔仔细细轻轻涂抹之后,方才包扎上干净的棉白纱布。
「我没事,不用担心。」沈春秋看着白飞霜,轻声安慰。
白飞霜不语,只是正在包扎的双手一顿才泄露出他的情绪。包好之后,白飞霜也没有动只是静静地坐在床边,低垂眼帘。
过了很久,久到沈春秋以为他不会说些什么的时候,白飞霜突然起身,拿出被子,轻轻地盖在他的身上,「你休息一下,我去看看药熬得怎么样了。」
沈春秋有些无奈,不知道白飞霜的小脑袋里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这次受伤本是意外,当时那三箭飞来的时候,想是自己也有些慌张他的安危,所以飞身上前……抬手抚额,事关于他,自己确实有失冷静,身处江湖,又身为夜煞谷的人,实在不该,沈春秋暗自摇头。
向着厨房走去,白飞霜渐渐冷静下来,刚刚看着沈春秋的血衣,眼前浮现的却是漫天的大火与鲜血相淋……
当白飞霜端着右煞熬好的药再次进屋时,就看到的沈春秋失血过多的脸上有些苍白,正闭着眼睛靠在床头休息,身上的薄被滑落腰间,露出左肩胛上的伤处,而已包扎好的伤口此时渗出微微血迹。尾随而入的左夜也看到了主人此时伤口处的情况,正欲上前重新包扎换药,却被白飞霜阻止。
「等等,我来。」白飞霜一手把沈春秋扶起,一手把药端至自己嘴边吹了吹,又小抿了一口,温度适宜,才满意地把药送至沈春秋的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