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媛开始意识到,在这个时代,身为女子的弱小和无奈。而现在,她能做的,就只有祈祷那位买走她娘的走商,会对她好点儿。
就在周媛发呆出神之际,突然听到周远武在门外的喊声。
“纪婶,您怎么过来了?”
抬头间,只见纪婶穿着一件半新的水蓝色上衣,配了一条浅绿色裙子,头上原本习惯包着的头巾也不见了,一头长发挽成了髻,插着根包银的簪子。
“纪婶,您这打扮真好看。”
周媛笑着夸了一句。
她说的并不假,纪婶原本样貌不算特别出众,以前一直是村妇打扮,看不出和其他人有何区别。但这一捯饬后,周媛就发现,纪婶整个人的气息似乎都变了。
纪婶听了她的话,面色微微一红,伸手摸了摸脸颊,说“老了,不比年轻的时候了。”
几步走到床边,纪婶仔细打量了周媛的脸色,见她气色还好,便松了口气。
“早晨,我见到你,听闻你发了烧很担心,就过来看看。”
纪婶没有多说话,拉起周媛的手轻轻抚摸着。
周媛顿时明了,应该都告诉了纪婶。
眼眶一红,周媛扑到纪婶怀中,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相拥着。
良久后,还是周远武打破了这一平静。
大伯娘孙氏回来了。
纪婶和孙氏打了招呼,一看这家中没人照顾周媛,周远武还是个半大孩子,便主动提议让周媛到她那儿去养病。孙氏自是无比乐意,立即同意。
周媛被纪婶抱着出了屋,向周远武道“二哥,过几好了再来找你。”
周远武嘻嘻笑着点头,却被孙氏在脑门上拍了一记。
“你个懒货!就只知道玩,你爹整天忙进忙出,也不知道去帮忙!”
周远武缩了缩脑袋,没有吭气。
周媛看得直叹气。
她知道孙氏是故意这么骂二哥,就是不想让二哥跟她多来往。不过,她找二哥也不是为了玩。
二哥对她的好,她记得。因此也想帮帮他。
纪婶抱着周媛一路慢慢走着,说着话,周媛听纪婶说起后衙的一些事,脑子里转着各种念头。
“还有三日,大人的好友就会抵达,这宴席可愁死我了……”
“纪婶,张大人的好友,都是些什么人啊?都是大官吗?”周媛抱着纪婶的脖子问。
“不是。”纪婶回答,“有两位是官爷,一位是京官,不过不是什么大官。另一位也是外放的,官职比大人高些,是个同知。另外还有一人是布衣,家中经商。”
周媛一听顿时奇了。
这当官的文人,不是一向看不起商户吗?怎么张大人会结交商人呢?
周媛没有多问,转而询问起纪婶的打算。
纪婶年轻时虽然在大户人家当丫鬟,但是从未操办过宴席。虽然这次的宴席很小,总共也就四人,但都不是寻常人物,纪婶也十分头疼。
周媛想了想道“纪婶,我觉得您不必太担心。张大人说让你操办,就是信任您。宴席的菜肴不重要,他们又不是为了吃才来的。我看您不如这样……”
周媛在纪婶耳边低语几句。
纪婶不由眼睛一亮“是个好主意,元元你可真聪明。”
说话间,纪婶伸出手指捏了捏周媛的鼻头。
回到后衙,张另寅并不在,李管家说他带人下村里视察了。纪婶跟着李管家开始忙活,周媛则窝在房间里和siri商讨起宴席的具体事宜来。
对于如何操办一桌宴席,siri并无经验,毕竟这不是它所处的时代。但研制菜式,它却提出了不少意见。
午饭周媛没有出吃,依旧呆在房间。
她的理由是,怕过了病气给别人,实际上是在和siri讨论。
到了晚膳前,她将一份完整的菜单交给纪婶。
纪婶低头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这都是你想的?”
周媛点点头“大部分菜都是家常菜,不过换了个名字。像张大人这样的文官,应该会喜欢的。至于几个特色菜,相信以纪婶的能力,稍加练习一下就会。”
纪婶仔细琢磨着这张菜单。
对于周媛的聪慧,她从一开始的惊奇,到如今已经不会放在心上了。
菜单上一共有十六道菜,四道冷盘,四道素菜,四道荤菜,两道汤,两道甜品,这里头,主要的八道热菜,基本都是纪婶熟悉的,但其他的菜,却是她从未听过的。
周媛拉过纪婶坐下,仔细跟她讲解这些菜的做法。
事实上,这些菜肴并不难做,之所以出奇,靠的是新颖。
不过半个时辰,纪婶就已经对这十六道菜的做法了然于胸。
当下她就坐不住了,拿着单子跑去找李管家商议。
还有两日客人就要上门,有些东西得提前准备才行。
这一日天朗气清,空中如同被洗过一般,晴空万里。
一辆马车自城门口悠然驶来,吸引了整个县城人的注意。
马车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见过,但他们从未见过这般华丽的马车。
前头四匹高头大马,比寻常的马都要高些,身躯粗壮,四肢坚实,踏在地上发出笃笃笃的清脆响声。而后面的车厢,更是所有人目光的焦点。
车厢整体是暗红色的,车壁上雕刻着复杂的花纹,顶盖四角垂挂着串珠,末端的银铃随风飘荡,如同少女的欢声笑语。
马车一路驶来,最后在县衙门口停下。
车夫掀开帘子,从中走出一人。
不等围观众人看清此人模样,那车夫已经领着人进了衙门,只留给众人一个厚实的背影。
县衙内,张另寅早已等候多时。
一见到来人,张另寅难掩激动,急步上前。
来到对方身前半米处,张另寅站定,左腿后退半步就要行礼。
“不必多礼。”那人低沉的声音传来,“无人知晓我来此地,你若是多礼,怕被人察觉出来。还是将我当做寻常商人罢。”
张另寅忙收回手,恭敬点头。
“是伯然鲁莽了,明公子,请往后衙。东篱和岐山已经到了。”
说罢,张另寅主动在前头带路,将二人引往后衙所在。
一路上,他都一直低垂着头,不去看对方的容貌。
而实际上,这位明公子穿着墨绿的斗篷,遮着脸,就算仔细看,也只能看到一个下巴。
后衙的前院,四周布置得十分雅致。
几盆菊花相映成景,嫩黄、粉白、墨绿,花朵有大如圆盘,有小如酒盅,颇有一番趣味。
正厅的大门全部打开,里头的布置也焕然一新。
两个宝蓝色花瓠,插着妍丽的木芙蓉,堂上挂着一幅山水画,一张圆桌位于正中央,而圆桌上,圆盘大小的花盆内,一株绿植开着硕大的白色花朵。
那明公子一进门,目光扫视一圈后,定格在那朵白花上。
“这是……”
李管家垂首立于门口,闻言道“这是昙花,也叫韦陀花,是纪嫂子找来的。”
“明公子,这昙花一向只于夜间开放,昨夜恰好花开,纪嫂子便想了个法子将花固定住,等候您的观赏。”
李管家话音一落,明公子走上前去,伸手轻触昙花的花朵,果然感觉多了一层东西。
“倒是个好法子。”明公子抬起头道,“再两个月便是义母生辰,届时也用此法将府中花儿在同一时间盛开,必能使义母欢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