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靠岸了,里面风风火火地走下来一个男人。/p
他没有戴官帽,官服也脱了一半,松松垮垮地系在腰上,里面的衣服高高卷起两条袖子,袖口以下的皮肤被水泡得发白,起了褶皱。/p
“您是?”/p
李都尉接过话头,自报家门。/p
那人大喜,抓住李都尉的手握了又握,激动地:“有诸位勇将相助,灾情定能得到控制,感激不尽!感激不尽!”/p
李都尉看着这张陌生又邋遢的脸,问:“不知你是……”/p
那人忙自我介绍道:“我乃靖州太守田卫堂是也。”/p
李都尉称呼道:“田大人。”/p
田卫堂摆手道:“用不着客气,灾情危急,以后还得多多劳烦众将士。”/p
梧桐听他话爽朗,且不摆架子,谈吐之间和那些只知喝酒吃肉的官不同,于是壮着胆子插了一句话:“大人是刚从前面回来吗?”/p
田卫堂看向她:“这位兄弟是……”/p
李都尉介绍道:“阿布多将军的侍卫,此次随我一起领兵前来。”/p
梧桐根本算不上领兵,只是死皮赖脸的搭了个伴而已。/p
李都尉这样介绍,实在是太抬高她。/p
她很不好意思的红了脸,田卫堂拍着她的肩膀赞道:“年少有为!”/p
李都尉再次发问:“不知大人为何深夜来访?”/p
田卫堂道:“前方汛情严重,冲垮了许多民房,我带着人在那里抢救了一,仍是有许多人未能救上来,心里又惦记着你们该到了,所以只好深夜拜访,还望没有打扰。”/p
李都尉微微蹙眉:“还在救人?”/p
之前看那些官员的样子,似乎已经控制住,只要疏通洪水就好。/p
田卫堂重重叹气:“可不是嘛,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大坝年久失修,一处被冲毁以后,处处决堤,堵了这边破了那边,真是让人无从下手啊!”/p
李都尉把视线微微投向了那座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的山头,:“据朝廷派来的官员皆是治水能才,不知道他们可有提出办法?”/p
“他们,呵呵……”田卫堂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笑了笑,没话。/p
众人了然。/p
田卫堂抱拳道:“今日夜也深了,众将士好生安睡吧,接下来几日辛苦你们。”/p
梧桐见他是要告辞离去的样子,心中很急切,偷偷拉了拉李都尉的衣摆。/p
李都尉明意,清了下嗓子道:“李某还有一事要和田大人商议。”/p
“何事?”/p
“大人请随我入帐篷来。”/p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帐篷,梧桐等人在外面等着。/p
田卫堂身为一个太守,自己的形象都狼狈不堪,他手底下的几名侍卫更是好不到哪里去,一个个水里捞出来的一样。/p
赵三羊抬起手肘搭在梧桐的右肩上,瞥着帐篷里透出的人影问:“他们要聊什么啊?”/p
梧桐指了指那片灾民聚集的地方,他瞬间了然。/p
还没来得及什么,身后就传来一股推力,赵三羊猝不及防地往前倒去,摔了个嘴啃泥。/p
这一下太突然了,所有人都看向他,他回头瞪着那推自己的人:“你干嘛呢?”/p
南星用两手环抱住梧桐的腰,像个护财宝的架势:“别碰她。”/p
赵三羊怒而一指,对梧桐抱怨:“你看他!”/p
梧桐不好意思地拉了下南星的手,企图让他放开,谁知对方马上抱得更紧,她无奈地露出一个笑容。/p
片刻后,田卫堂出来了,带着侍卫告辞,登船离去。/p
李都尉把他送到岸边,一直眺望着在夜色中越行越远的船。/p
梧桐问:“大人,他怎么?能送些粮食过来给那些人吗?”/p
李都尉叹了口气,不容乐观地:“送是会送,然而他手里也并没有太多物资,且精力还得放在治水和救人身上,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吧。”/p
有总比没有强,梧桐松了口气。/p
众人回到帐篷安睡,梧桐捡起那只拨浪鼓,拿去送给了女孩。/p
站在灾民群中,听着众人痛苦的呻吟,她稍一抬起头,就能看见刘侍郎等人所在的山头。/p
那里依旧点着灯笼,偶尔有人影晃动,不知道是在做什么。/p
两个山头之间有水隔着,颇深,又没有船,因此显得像与地那样遥不可及。/p
**的一群人,这是她对中原朝廷的第一印象。/p
翌日早晨,李都尉命人去叫船,打算去大坝更近处看看。/p
时间实在不能耽搁了,他们这么多人,每干坐着一,都要浪费无数粮食,却没有任何贡献。/p
何况,月门关那边也需要他们尽早回去驻守。/p
碰巧的是,运送士兵的船刚一到达,田卫堂的船也到了,邀请大家与他一起去前面的村镇救人。/p
李都尉没有犹豫,马上下令跟上他们的船。/p
和昨一样,梧桐带着南星乘上李都尉的船只,赵三羊打着哈欠,用手臂托着他的鸽子,也跟了上来。/p
李都尉很想飞鸽传书一封,告诉阿布多这边的情况。/p
奈何阿布多不认字,且对于看文字一类的事情深恶痛绝,寄过去了也是白费功夫,不定还得等到梧桐回去之后,才能把它抄送念给阿布多听。/p
众人就这么往前行进。/p
经过一夜的沉淀,水面上似乎比昨干净了些,尸首看起来没有那么多,臭味也减轻了不少。/p
当然,也有可能是那些东西随波逐流,飘到下方去了。/p
有了昨日的教训,梧桐木桩似的钉在船中央,眼睛只朝着前方,绝不左看右看。/p
船只在群山,又或者“众岛屿”中穿梭,过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来到要救援的地方。/p
那里靠近水坝,且地势极高,以前住在那里的人们只能依靠绳索下到下面的城镇,如今却成为了方圆几十里中,唯一露在外面的平坦陆地。/p
在距离那地不远处,水坝上有一个新多出来的豁口,近十米宽。/p
定江河的河水奔腾着从内涌出,飞流直下,争先恐后,比许多瀑布都要声势浩大。/p
落下的水冲击着那片陆地,因此情况并不乐观。远远就瞧见地上有几个黑影,等靠近了,才发现原来都是人。/p
他们个个身强力壮,似乎是这里的村民,做粗衣布鞋打扮。/p
田卫堂下船后,人群便迎上来,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壤:“田大人,您可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