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十月,安恕方好象更空了些。一到周五他就来庆春里接净尔,说是公司活动,一会爬天目山,一会游善卷洞,一会还浦江游览,周末晚上才把净尔送回来。朱敏华奇怪,国庆世博安保不是更忙安恕方还有那闲工夫组织员工活动
安恕方当然没那闲工夫,甚至周五把净尔接出来、周日送她回去,都是硬挤出来的时间,周末的大部分时间,净尔都在彭靖云身边。
安恕方这么做是有道理的。第一,朱敏华对兄妹俩感情的绝对抵制,他不赞成,当然,他也不会跟朱敏华据理力争什么的,那没用,有时候上了年纪的人做了决定,十条牛也未必拉得回。第二,就得说wesnhoel那件事了。那事后来把公安局和外交部都惊动了,当然韩燕离只是受了皮外伤,而彭靖云为救人、为涉外五星酒店客人安全实施了自卫,那也没什么问题,问题是,彭靖云下手太狠了,那两人,一个颈动脉被铭牌刺穿,另一个被撞的盆骨粉碎性骨折,就彭靖云那一脚,一脚把上百公斤的铁桌子踢得飞起来,还把人盆骨撞成粉碎性骨折,这一脚得多大力,得多狠!
这事上海市公安局副局长亲自来处理,一见面居然认得,现如今的上海市公安局副局长正是十年前的刑侦队长肖建刚。肖建刚让救护车把人拉走,然后请彭靖云跟他去趟局里了解情况。彭靖云那边一个律师团,甚至驻上海的英国领事都出面,彭靖云连办公室门都没开,就让韩燕离给他传了句话,“肖局长,除非你有更好的理由,否则,恕不奉陪。”
这气焰,连安恕方都有点动怒,肖建刚居然能忍得下,不久就领人走了。
安恕方打了个电话给远在英国的彭公子,电话打通了才发现那是北京时间下午一点,也就是英国时间凌晨四点,不过彭公子的声音很快从那头传来。
旦凡为人父母或者为人长辈的,对自己的孩子总过分严苛,又过分宠溺,严苛是对孩子在成长过程中的学业、男女交友、婚姻和事业等等,宠溺则是当自己的孩子受到外人质疑和批评时,毫不犹豫地会站在自己孩子这边,为他争辩,为他澄清,因为他是你唯一的骄傲。
彭公子放下安恕方的电话后,自然也是气得不轻,当着韩医生的面,他就发了通脾气。韩医生见怪不怪,当全无听到刚才彭公子对安恕方的那通为子争辩的理论。
“这孩子身世艰难,怪不得他,怪不得他……”彭公子说着说着还是向着彭靖云,他自然知道彭靖云有错,但他愿意为这些错找理由,做弥补,今天这事就象两年前靖云在大西洋赌城打伤人那样,这孩子做事总是太绝,下手也是太狠,那是他从小身世可怜,不狠些,就保护不了自己,保护不了妹妹。
韩医生看看疲倦的主人,把快出口的话咽了下去,他本想说出,靖云离开英国前,问他讨了一管新研发的……
十月国庆的前一天夜里,彭靖云提着礼物来到庆春里。
这一天是朱敏华五十六岁生日,朱敏华很吃惊,因为连她自己都几乎忘了这件事。
彭靖云恭敬地说,“阿姨,您照顾净尔那么多年,我也不知道怎么感谢才好,今天是您生日,祝您身体健康,生日快乐!”
当天晚饭朱敏华留彭靖云在庆春里吃,三个人坐在一张桌子上举筷的时候,朱敏华突然想到,这似乎是十年里第一次,三个人坐在一起吃饭。
晚饭后,彭靖云早早告辞。那时外面正下着大雨,上海的气候总是这样,夏秋季节交替的时候,雨总是特别多,傍晚下一场,夜里又下一场。
“妈妈,我送哥哥到弄堂外面……”净尔拿着伞已经走到门口,巴巴地回头等妈妈一个点头。
“去吧,小心地滑。”朱敏华点头同意,她还能怎么样,人家来给她过生日,她总不见得不通人情到让西装革履的小伙子淋雨回去。
屋里刚冷清下来,电话铃又响。
李泽衍刚到上海,北京今天的天气也很差,雷电齐鸣,空中管制了一整天,傍晚时他乘坐的飞机才能起飞。
“姐,明天我来接你们,给你过生日。”
“再说吧。”
朱敏华恹恹地放了电话。前段时间她和李泽衍吵了一次,这还是两人结婚二十多年第一次红脸。原因是几个老战友打电话告诉她,那个叫李嫣的,对,就是从浙江调到北京去的那个女处长,出国了。“敏华,你得好好管管你家小李。听说那女的出国了,到国外给他生儿子去了!”老战友们这么说。
朱敏华一听脑子就轰了声,立刻地她给李泽衍打电话,把他从国务院常务会议上叫出来。
“姐,你不信我,我有什么好说的”李泽衍难得语气不稳,或者说有些愤怒,“我告诉您姐,李嫣出国跟我没关系,是不是去生儿子也跟我没关系,我如果要儿子,二十五岁就可以有了,没必要到四十五岁再找人生吧!”
那次的对话,以朱敏华摔了电话为终结,虽然后来朱敏华反思自己脾气不好,但李泽衍再打来电话,她还是没好气,或者说莫明,一想到李嫣这个人她就火气蹭蹭上来,三两句话后必挂电话。
夜里朱敏华醒了一次,听到楼下有人说话。她看了看钟,心想兄妹俩怎么送来送去又送回来了。
她披衣服开门出来,正好净尔蹑手蹑脚上楼。
“妈妈!”李净尔抬头看见她,吓得不轻,连声音都变了。
朱敏华忍了忍,心想孩子一惊一乍的,明显是怕惹自己生气,“还不去睡。”
楼下客厅里一片漆黑,朱敏华摸到桌上的凉水壶,先灌了杯放凉的大麦茶。“嗬!”突然“哗”一声冲水声,朱敏华嗬吓了一跳。
“阿姨。”浴室门打开,彭靖云光着膀子出来。
“我用下浴室,换件衣服。”彭靖云手上拿了团东西,转身找垃圾筒,一转身间,月光赫然照在他裸背上。
朱敏华知道彭靖云中过一枪,但从未见过他右肩胛骨上的伤疤,暮地在夜半月光下这么一瞥,不由心惊,这疤能有净尔手掌的大小、凹凸不平,鲜红暗红交错,就象一个骨肉分离的大口子,用破肉和布条勉强缝补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