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镜花紧张起来，“怎么了？”

“我们被跟踪了。”小说家轻松道，“我甩了后面那帮人两次，但还是被跟上了。”

泉镜花的脸色渐渐白了，她上下摸索自己的衣服，在背后的花结里摸出一个小小的器械。

藤丸立香看了眼后视镜，“追踪器？”

“对。”泉镜花低声说，“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请停车把我放……”

藤丸立香踩下刹车。

“到了。”她说。

泉镜花错愕地看着车窗外，她们此时正在一家酒吧的后巷，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路灯都没有。

泉镜花问：“这里是……”

“我爸爸的店。”藤丸立香说，“现在回家不太合适，我们今晚先住在这里吧。”

莫里亚蒂是个老派的英国人，他喝不惯日本的清酒，也不太适应居酒屋的气氛，于是自己开了一家英国式的酒吧，这家维多利亚风格的酒吧位于商业街的边缘，藤丸立香领着弗兰肯斯坦和一头雾水的泉镜花从前门走进酒吧，她们推门而入的时候，酒吧里唯一的酒保燕青正在吧台后面擦桌子。

他听见门口铃铛的声响，下意识道：“抱歉，我们还没有还没有开业……大小姐？”

燕青愣了一下，“您怎么过来了？”

藤丸立香把泉镜花的追踪器扔给燕青，“我被跟踪了，你出去处理一下，跟外面的人说他们拐走的孩子以后由我接手。”

燕青一把接过追踪器，他看了一眼手心的东西，也不问原因，说了句得令，就哼着歌出去打架了。

藤丸立香轻车熟路地走到吧台后面，翻出牛奶和红茶打算给泉镜花和弗兰肯斯坦调奶茶，泉镜花被她这一通操作搞懵了，谨慎地问：“您是谁？”

藤丸立香头也不抬道，“我谁也不是，只是一个普通的作者。”

没多久燕青就回来了，他的脸上受了点伤，衣角也破了几道口子，泉镜花近乎敬畏地看着他——这个世界上会如此掌控她行踪的人只有一个，而那个人又是整个港口mafia战斗来最不要命的人。

“那狂犬真不好对付。”燕青说，脸上满是无所谓的笑意，他问：“大小姐，你要不要在这里住几晚，我怕那疯子再找过来，那家伙可不是一个容易放弃的人。”

“狂犬还有主人呢。”藤丸立香不在意道，“那个死□□不会坐视不管，很快就会把他牵走的。如果有谁打电话过来要人，直接告诉我。”

“好。”燕青说，“这件事要告诉教授么？”

藤丸立香摇头，“爸爸最近在准备期中考试的考卷，先别打扰他了。”

泉镜花越发觉得她不可思议，于是沉默下来，闷不做声地喝着小说家调给自己的奶茶。

她们回来得晚，天色很快黑了下去，酒吧下午要营业，几个人待在一楼不太好，于是藤丸立香带着泉镜花来到酒吧二楼，边打开自己的房间边道：

“抱歉，楼上没有多余的房间，我一直和妹妹睡，你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今晚挤一挤。”

泉镜花摇头，她迟疑道：“我不介意，但是这样真的好吗，我是杀手，你不怕吗？”

泉镜花看见正在开门的藤丸立香回过头，用一种很奇怪地眼神看着她。

那种眼神不是厌恶，也不是怜悯，泉镜花说不清那温和的目光是什么意思，只是在小说家清亮的蓝色眼睛里看见了自己小小的倒影。

“没什么好怕的。”藤丸立香说，“我见过很多杀手，我没有被杀死过，也能分得清他们的差别，说到底那不过是个职业，你不想做可以不做，没人勉强你。”

“人有选择幸福和懦弱的权利。”她说，“安心住下吧，我爸爸和森鸥外那家伙认识，那家伙做梦都希望卖我们家人情，没道理为一个小孩纠缠不休，不然织田作也不会同意我带走你。”

泉镜花欲言又止地看着藤丸立香，她知道藤丸立香好像有什么背景，但还是有些不安心。

这时弗兰肯斯坦抱着那个巨大的玩具熊跑上楼，弗兰肯斯坦不会说话，只是把怀里的玩偶塞到泉镜花手上，然后定定地看着她。

“她想和你玩。”藤丸立香推开房间门，“屋子里有任天堂switch的掌机，你要不要和她玩一会儿《明星大乱斗》打发时间？”

泉镜花还记得小说家说过带她回来是为了给弗兰肯斯坦找个玩伴，她在港口mafia里待了半年，学到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服从，于是她点点头，跪坐在地毯上看藤丸立香帮两人联机。

泉镜花一开始还有点紧张，心想要好好表现，但五分钟后，她就忘记了自己背负的沉重过往，十分钟后，泉镜花作为猪队友第三次连累到了骨灰玩家弗兰肯斯坦，半小时后，天赋异禀的年轻女杀手在竞技场上血洗了自己被曾经作为菜鸡的耻辱。

某种不可言说的悲伤忽然和时间一起消失了，她不知不觉就玩到了晚上，藤丸立香睡觉睡得早，泉镜花洗完澡后和弗兰肯斯坦一起睡在铺满棉被的地板上，仿佛漂浮在虚幻的梦中。

站在门口准备关灯的藤丸立香忽然问她，“你睡觉的时候讨厌光亮吗？”

“不讨厌。”泉镜花说。

“那就好。”藤丸立香说，她关掉灯，这时泉镜花才发现天花板上贴满了发光的星星贴纸，漂亮得像夜空一样。

小说家轻手轻脚地钻进两人中央，舒舒服服地盖上被子。

“弗兰晚上睡觉怕黑，”她对泉镜花说，“所以我们给家里的每个房间都贴了发光贴纸，我和爸爸花了很长时间才搞好这些，我爸爸对天文有些研究，这些贴纸都是照着星图贴好的。”

泉镜花说不出话，她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忽然伸出手，指着某个方向，“那个是北极星。”

藤丸立香顺着她的手指看了看，“对。你认得星座？”

“妈妈以前教过我。”泉镜花说，“北极星很好认。”

她忽然眼眶有些湿重，怕声音泄露情绪，就不再说话，藤丸立香起身亲了亲弗兰的额头，然后转过来亲泉镜花的额头，小声道：“晚安。”

晚安，泉镜花心里无声道，她看着天花板，渐渐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