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刻五官轮廓清晰明朗,眼部深邃,这般微抬下颌,由下而上看人的时候,睫毛挡着部分眸光,显得双瞳愈加黑沉,如同冰面下涌动的暗流。
小小年纪,便已有这样的气场,着实让季意心悸了一把。他握紧手指,强作镇定道:“什么意思?”
顾忌着季苒在场,他这话问得毫无底气。
好在沈刻仿佛并不打算深究,刹那的阴云密布后,便是云开雾散,清风徐来,笑了笑说:“逗你的。”
季意:“……”他在演戏??
操,吓死他了!
其实沈刻并非全然演戏,他心里敞亮着呢,知道季意在躲他,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让他好笑又好气,难道自己是洪水猛兽?
季意躲沈刻,季苒也在躲季意,不咸不淡跟季意说了两句话,便去跟雪豆玩了。季意讪讪地与沈刻四目相对,硬着头皮坐下,琢磨着说点什么好。
没想出个所以然,沈刻状似无意地问:“奶茶好喝吗?”
“还好。”季意此时有点敏感,总觉得沈刻说什么都有深意,因此回答颇为小心,以至慢半拍,两个字也说得磕巴。
沈刻瞥他一眼,唇角动了动,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交友是季意的自由,他无权干涉。
沈刻不说话,季意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话题,他并不觉得两人的气氛出了问题,而是觉得这大概是代沟——若沈刻知道,一准又被气笑。
季苒牵着雪豆不知溜到了哪个犄角旮旯,一转眼季意就看不见了,刚想站起来去寻寻,被一只宽厚骨感的手掌按住了脑袋,掀起额前刘海,立时动也不动,张皇地眨着眼睛。
沈刻注视他半晌,眉头微蹙,指尖点了点季意额上淡粉的伤疤,问:“祛疤膏没涂?”
季意傻乎乎张着嘴,缺水的鱼似的,咕噜不出完整的话,好一阵才底气不足地说:“涂了……”
“几次?”
“……两三次吧。”说完见沈刻面无表情放下了手,心想他一定是生气了,于是信誓旦旦地挽回,“我保证不忘了,今晚就回去涂。”
沈刻淡淡地说:“那是你自己的脸,随你便。”
季意又想起当时摔下山,沈刻忙前忙后地背他下山送往医院晚上陪床,还特意托人代购祛疤膏送他,其细心周到之处,当真如同亲人般,他却这么快就辜负了这份情谊。
季意内疚不已,下定决心要祛疤,否则以后每次看到这疤,都得想起那年沈刻送他的祛疤膏没用完……
天□□晚,季苒牵着雪豆溜溜达达绕回来,牵引绳往他们脚边一丢,说:“不早了,我回去了。”
季意不太放心:“家里就你一人?”
季苒迟疑了下,点点头。
“那要不我送你回去,今晚我就住在你那里。”
“……”季苒果断拒绝,“不用。”
要是让“暗恋自己的邱鹿”住下还得了?万一来个霸王硬上弓,他是揍一拳还是揍两拳?或者干脆凑对熊猫眼?
季意自是不知季苒的脑瓜里在异想天开着什么,面对拒绝并不气馁:“反正我在家也是一个人睡,不如咱们晚上一起睡觉聊聊天。”
聊个屁天,你就是想撩我!没想到你的脸皮居然已经厚到如此地步,这就想爬我的床了!
季苒心中腹诽,面上皮笑肉不笑:“这恐怕不行,晚些时候廖句可能会去我家。”
“啊?”
不等季意反应,季苒迅速补了一句:“我已经邀请廖句住在我家,离医院近,方便他去看他奶奶,我上学放学也有个伴。”
季意失神地看着侄子,宛如老年痴呆提前到来。
其实季苒还没有跟廖句说,不过他早就有这个打算,没想到先告诉了“邱鹿”,没办法,按照“邱鹿”脸皮的厚度与思维的脱线程度,要是没有挡箭牌,他保不准哪天就会冲上“三垒”,到时失身失节,万事休矣,季苒想不负责都不行。
季苒真的有点怕了“邱鹿”了,被暗恋居然是这样一件让人胆战心惊斗智斗勇的事。
早恋不可怕,就怕脑洞大。
季家遗传的脑洞,没有最大,只有更大。
被迫上“修罗场”的季意毫无防备得知侄子即将跟人同居的事实,被雷了好半天,刚要震怒,季苒已经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走了。
气到内伤。
啪!!!——季意愤恨地拍死了一只蚊子,莲藕一样雪白婴儿一般娇嫩的胳膊立时多了个红通通巴掌印,季意差点疼哭。
沈刻:“……”
季意吹了吹胳膊,憋回眼泪,故作淡定:“没事。”
沈刻无奈:“怕疼就不要对自己那么狠。”
季意气归气,但他对廖句可真没什么意见。相反,廖句这孩子在他眼里挺招人疼的,小小年纪,家境不好,奶奶住院,定然是太需要钱了才会去夜总会当服务生,早早踏上社会,磨砺出一身与年龄不符的成熟。
所以他并不反对季苒与廖句做朋友,但做朋友也该有个限度,突然住到人家里去算怎么回事?
等等,季苒也住过沈刻家里……不管了,先去打探一下情况。
趁着大课间,季意溜到了廖句所在的9班正门口,廖句没找着,倒是宋渠从8班后门走出来,双手闲散地插着裤兜问:“干嘛?”
季意探头探脑往9班瞧,“不是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