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_我的青年岁月1-46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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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2 / 2)

我讨了个没趣,耷着脑袋有气无力地走进自己办公室,换上白大衣,走进护士办公室,在墙边找个椅子坐下来,……今天是主任查房的日子。

八点整,年轻的住院和小主治们放下手里的病历夹,(我们叫它生死簿。)眼睛盯着门外。须臾,又干又瘦、又黑又矮的方主任像一只骄傲的秃头公鸡,昂着脖子、直着眼睛、目不斜视地踱了进来。

喽啰们,包括我,起身问候,纷纷落座。

我环顾人群,我这半边都是医生,对面是护士,群芳中间众星捧月地烘托着方主任。

方主任咳嗽一声,先天南地北地扯了一通,从通货膨胀高达百分之十二联想到汪辜会谈,从台湾老李上台说到五六年“反右”。这一点,我们全科上下都很佩服方主任,他不知何时练就的这套本事,在两件毫无相关的事情中间,经过第三、第四、第五件事的巧妙过渡,非常顺畅地联系起来。

果然,峰回路转,方主任从“五六年反右”说到知识分子不能脱离实际走“白专”道路,尤其是年轻知识分子,更要在实际工作中接受严格的考验。

我心中暗叫不好,“年轻知识分子?”那不就是我和师兄吗?

原来,主任他老人家兜了一个大圈子,目的在于颁布本科规矩,以后我和师兄,每人要连续值两个晚班。为了表示主任医生对后辈的关心,每个晚班,由科里小金库补贴我们七毛钱,(是人民币,不是日元,外面小店里的大排骨面,两块二一碗,)。

听了方主任的话,我有点泄气。刚和芹恢复热度,徐晶也刚和我走得近了些,医院的工作就要每星期占去我一至两天的时间,而且是连续的两天两夜。可是我又不敢反对,我还在见习试用期,老方一瞪眼就可以赶我出医院。

没奈何,我只能咬咬牙,认可了。

这一整天,我脸上都没有笑模样,脸拉得老长,护士们看了都捂着嘴偷偷地乐。各位上级医生,凡是要值班的因为多了两个替死鬼的班,打心眼里高兴,可又摆出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

到晚上下班的时间,我坐在办公室里琢磨着何去何从,忽然看到师兄坐在一旁,戴着一千多度的近视镜,捧着一千多页的《黄家驷外科学》看得津津有味,顿时,计上心来。

“哎,哎,王兵,你停一停,我帮你商量一件事情,”

师兄从书上抬起头,从眼镜框上面投来询问的目光,“啥事体?”

“今天主任早上不是说你和我要连值两个班吗?”我聒着脸凑近一点,“我现在新结识一个女朋友,这个……这个……”我挠着头,扮出不好意思开口的样子,

“有闲话讲嘛,”他倒是大方得很呐!

“嘿!嘿!嘿!”我干笑两声,继续神秘兮兮地说,“这个女朋友嘛总归要人陪的啰,我不去会有人抢着去,那还不如我去,是吧!”

“你很有做主任的天才,”师兄嘻皮笑脸地说,

我装听不出来,“这个这个这个……,人家一般只有礼拜六礼拜天才有空,平时走不出来,所以嘛……我想跟你换换礼拜的班头,你看如何?”

“啊!你小子老牛吃嫩草,女朋友是学生啊?”

“轰……!”我脑子里炸了一个霹雳,我明明是想着解决和芹的方便,可是说出话来却朝徐晶的方向走,这怎么回事?我当堂呆住了。

师兄王兵看我面红耳赤,低下头不说话,以为我计较他的玩笑,有点后悔说话冒失,这年轻的未来布尔什维克缓和下来:“好的,以后你要有礼拜六的班我和你调换好咧,不过……,礼拜天……我也要用的,”一边说着,王兵一边不好意思地笑,

“isee,igetit!”我感激地抓起他的手握了握,“以后党小组开会讨论你入党问题的时候,我一定投赞成票!”

说完,我头也不回,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向门外窜去,留下他一个人在那里纳闷,

“喂!喂!喂!你参加党小组会?你好象是大四才入的团吧?”现任外科团支书在我身后问。

我三步并作两步窜到程医生房门前,敲门前先听听里面有没有女人说话声,我己经因为前天晚上的事坐下了病根儿了。

“程师父,解决了,问题解决了!”我扭开门上的把手进去,看见程医生端坐在皮沙发里,

程医生黑着脸,坐在那里,恶狠狠地瞪着我,“什么事解决了!?”

我知道老程对我很不高兴,平时我是贴在他身上的橡皮膏,橡皮膏当然跟着他走,早上主任一声令下,他就得跟着橡皮膏走。

我“如此这般”地把刚才如何与王兵讨价还价,在他面前又说了一遍,老程听完,满意地摸着光溜溜的下巴,拍拍我的肩膀:“好,干得好!徒弟,不过……”老程有点遗憾地拉长声音:“王兵为什么不肯把礼拜天的班一起和你换呢?”

“哦,他说他礼拜天也要用来陪女朋友,”我随口应道,

“什么?他有女朋友就不肯换礼拜天的班头啦?”程医生攥起右拳,翘着大拇指点点自己胸脯,“我老程也有……咳!咳!”他突然意识到说走嘴了,

“女朋友”三个字卡在他嗓子眼里,好歹没有脱口而出,

“我老程也有妻儿老小,礼拜天也要过的呀,”老程气馁地坐下,

我心里暗暗骂着:“放屁!你儿子在美国,几年内不用想回来,你老婆前几年翘辫子了,上一代老早死翘翘了,下面第三代还没有生出来,你礼拜天除了思思,会陪谁?”

正在说话间,我腰里的传呼机“嘀……嘀……”响了起来,我掏出来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是谁呢?

我回到自己办公室,师兄早走了。我按了传呼机上的号码,“嘟……,嘟……,”电话通了。

原来是孙东,问我在哪里,我回答在医院,反问他有什么事,他吞吞吐吐地问:“你知道徐晶她在什么地方?”

我心里一惊,强作镇定地说不知道,孙东透出失望的口气,说:“有一个朋友,从一个港商老板手里借到一幢别墅,想热闹热闹,找些女孩子大家开开心,找不到徐晶就算了,哎,你想过来凑个份子吗?”

“有几个人?什么背景?”我心里一动,

“大部份是美院里认识的,教师呀,教工之类,”孙东手捂着电话,听起来嗡声嗡气,

“那幺女人哪里来的?”我怕孙东他们从马路边弄些打桩模子来凑数,搞不好引来一串黑猫,

“咦,教师教工里面也有女的呀,也有点是素描模特儿。”

“有点啥内容啦?”我有点兴趣了,

“内容嘛,就是大家先在外头吃顿饭,热络热络,做事体的时候好放点开,吃好饭就到那房子里,可能今朝他们想搞点新花样,”孙东压低声音说,

“你现在就在那面房子里,是吗?”

“对的,你来吗?要来最好带个女的来,但不要带真心的女朋友来。”孙东叮嘱我,

我问清了地点,写在纸条上,放下电话,坐在椅子里思忖起来。

不知怎的,我总会想到徐晶今天晚上去不去这个问题。不知为什么,我不想在那个场合,看到徐晶光着身子,躺在地上,张开的大腿中间插着一根别人的鸡巴,尽管我也是在类似的环境下结识的徐晶,但我现在对徐晶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

我不是徐晶的男朋友,没有对她说过“我爱你”之类,甚至没有在床以外的地方吻过她,她也没有,即使在情欲勃发的时候,她也没有从嘴里吐露出“我爱你”这三个字。

但我仍然放心不下,我不愿意她去那种男男女女裸裎相对的地方。

我抓起电话,给徐晶打了个传呼,放下耳机等她回电。

一分钟,二分钟,三分钟,十分钟了,徐晶仍没有来电话,我开始不安起来。

她去哪儿了?怎么还不来电话?难道她出学校了?她走在马路上也能找到公用电话打呀,难道她已经在去会合孙东他们的路上了?那可能是孙东通过别的关系联系上了她。

哼!孙东!你小子活得不耐烦了,敢跑来动我的女人!

我浑身血液沸腾起来,“砰!”猛地在办公桌上捶了一下。

声音很响,惊动了外面走廊上的人,护士长探头进来张望,看见我像头暴怒的猩猩在屋里转来转去,一边鼻息很重地咆哮着,一边嘴里念念有辞“孙东,我灭了你,孙东!”。

护士长被我的模样吓坏了,小心翼翼地问:“黄军,你怎么啦,什么事这么大脾气?”

我猛地转身朝向她:“没事儿!”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护士长战战兢兢地退出门去,我听见她在走廊上一溜小跑的脚步声远去。

“嘟……嘟嘟”,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把我吓了一跳。我定了定神,拿起听筒,“喂,谁呀!”

“是我,徐晶,”听筒里传来徐晶的声音,

“你……你……你,你在哪里?”我有点口吃,心里七上八下,就怕她说和孙东在一起的话,

“你怎么了啦,连上海话都讲出法国味来了,嘻嘻!”徐晶还在没心没肺地扯淡,“我在宿舍里。”

“宿舍里?那怎么这么长时间才给我打回电来?”我放下心来,又有点怀疑,

“我刚刚去洗澡了,call机放在更衣箱里,洗完了才看见你的电话。”

太好了!怪不得孙东的传呼她也没回,这下我不能让孙东的留电号码坏我的事,

“怪不得,我刚才换了几个电话call你,就怕你打不通,”我说谎的时候心“扑腾扑腾”地跳着,真是少有的事。

“啊,都是你打来的啊?好几个喏,”

我怕她一时兴起,随便捡一个电话号码打打看,那我明天就真要通过老爸朋友的关系整死孙东了。

“好了,好了,找到你就好了,我今天以后可能不大有太多空陪你了,”我正要接着说下去,她那头儿急起来,

“你干什么啦?要出国?要走?”她急切地追问,声音里带点哭腔,

“没有那幺严重,”我借今天早上主任安排值班的事情,说以后可能少有时能出来陪她玩了,徐晶这才放心,接着我提议晚上一起出去,她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我放下电话,快手快脚地换好衣服,本来我习惯在院内澡堂洗了才回家,今天怕孙东把我嘴边的肥肉抢走,我必须立刻找到徐晶,把她带离美院。想到这里,我跑下病房大楼,跳上自行车,一溜烟向上海美院骑去。

我紧赶慢赶,从华山路到万航渡路,接着骑上长宁路凯旋路,来到上海大学美术学院门口。

隔得老远看见徐晶穿着浅蓝色的牛仔裤,上身一件极宽大的t恤衫,在门口来回踱步。

我跳下车,在路边锁好,拉着她拦下一辆“锦江”,催促司机快快开车,一面透过车窗扫视外面有没有孙东他们几个的影子。

徐晶看我慌里慌张的样子,起了疑心,问我:“出了啥事了?看你急得满头大汗。”

我往车座上一靠,长长舒了口气:“等晚上回来的时候,我告诉你为什么。”

徐晶满腹狐疑地看着我的眼睛:“你是不是治死了病人,被病人家属追得走投无路?”

“我要真的亡命天涯,也不能逃到你学校里来吧?”我惊魂甫定,笑了笑,

“那你出逃的时候会不会带上我?”

徐晶充满期待地看着我,我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说会和她一起逃吧,明显不合常理,逃命的时候都是越轻便越好;说自己一个人跑吧,徐晶显然是爱情小说看多了,直说会伤她的心。

我决定打破她的思维逻辑,糊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