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逸,你跟着我们这么多年,还是看着小夕长大的,如今翻脸不认人,下手可真狠啊,伙同外人来加害他,还说拿他当亲弟弟般看待,你就是这样对他的?我走之前把他托付给你,你却阳奉阴违把他拱手送入敌手?”
赵逸终于忍不住开口:“少爷,……你先听我说。”
“你的嘴是被我缝上了吗?”沈凭栏又气又觉得想笑,猛地一挥手掀光了桌的陈设,“老子问你话时,你要当哑巴一个字不说!你他娘的有什么话赶紧说,说完再和你算账!”
赵逸调整气息,而后道:“他本早就不应该滞留在阳间,纵是我对他有私情,可我再看不下去你伤害别人而逆天而行去救他,小汐是无辜的,这条命是他的,他是人,不是小猫小狗,随意任人摆布,凭什么别人想拿就拿去?你当初在收养他时,就以这样的心思对他,实在对他不公平。”
沈凭栏道:“哦?小汐,我可没有逼你,是你自愿答应我的。”
沈凭栏完全变了个人,小汐看得心寒,拆穿道:“哥哥,你心里清楚,不管我答不答应,你们的计划都不会变的,你逼着我应了你,只是求个心里安慰罢了!”
赵逸接嘴:“他作恶多端,被仙师收了是理所当然为民除害,但是他去了哪我们并不清楚,你自己臆想出来的并不代表就是真的。”
“赵逸,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好大的狗胆,敢辱骂小夕!”沈凭栏一声暴喝,抓起茶盏就朝他头上砸去,他也不躲,看着曾经豁达大度愈发心胸狭窄的沈凭栏,这哪有半分他誓死追从的大将军模样,沈凭栏已经死了,这个人不过是披着他壳子的行尸走肉而已。赵逸直愣愣站在那被砸得头破血流,小汐惊叫了声,拈起袖子冲上去给他擦血。
沈凭栏忽然想起一些事来,抓住小汐他的手腕,眯起眼睛道:“小汐,那次庙会之后你就和林隧他们勾结了,是不是?”
“……是!”
沈凭栏道:“你那一次是故意走到后院,与小夕发生争执也是演戏给我看的,目的是让我与小夕生出间隙?让我误会他?”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小汐是头一次看他与赵逸发生口角,沈凭栏动手打人,他惊得魂不附体,恐慌到极致是愈加从容,小汐回头与他正面而视,反问道:“我是早就和他们串通,我对你说的话皆是假的,不以假象迷惑你,不然你不走,我们怎么收拾他!”
沈凭栏语塞:“你……”
“我是个活生生的人,我有权利决定我怎么活,你没有资格插手!”小汐一改往常呆傻的语气,彻底没了顾忌,横眉冷对沈凭栏,“他折磨了我十几年,我没有义务没有责任要为他献出我的性命,你理直气壮要我帮他,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说他过得不好,我难道就过得好吗,他自己造的孽,要怪到我头上吗?哥哥,我只是个凡夫俗子,我怕死怕疼怕没有人爱我,我怎么可以真的做到牺牲自己成全别人?他都做不到,如何要求我当个舍己为人的圣人?你什么都为他考虑,怎么就不为我想想呢?我做错了什么?”
沈凭栏简直要气炸了,口无遮拦,提刀专往最脆弱之处捅:“我白养了你十几年,难道不够吗?我白疼了你这么些年,不够?……不过,你该明白,你拥有的根本就不属于你!”
赵逸看不下去,啐道:“他死都死球了,连灰都不剩了,你怎如此糊涂?先是信那妖僧的话伤害小汐,又固执地留下小夕不让他轮回去,你当初好歹也是沙场赫赫有名的大将军,才过了多少年,脑子就不好使了?”
话音刚落,大门哐嘡一声散了架,小汐只瞧见个人影,随即看到赵逸飞了出去,他那高大的身躯把门撞得稀巴烂,人已到了几步外远,仰躺在地上,嘴角溢出血丝。
沈凭栏平日不显山露水,功夫是不弱的,当年纵横北疆大杀四方可是天下闻名敌人闻风丧胆,赵逸断然不是他的对手,何况沈凭栏就是杀了他,他也是不会还手的。沈凭栏一掌拍碎旁边的凳子,抬脚挑起有着尖头的凳子腿,然后朝赵逸走去,他杀气腾腾,完全失了理智,势要将一股脑的气通通出到赵逸身上。
“哥哥,你要做什么?”小汐手疾眼快双手抱住他的腰,拦在他俩面前,扭头朝赵逸道:“走啊!”
赵逸引颈就戮,闭目等死,淡然道:“我的命是少爷的,他要拿去便拿去吧!”
“让开!”沈凭栏推开小汐,笑道:“我拿你的命做什么?”
小汐扑上去抱住他的大腿,“沈晚夕他被仙师捉走,现在恐怕已经超度还阳去了!”
沈凭栏顷刻僵住,架在赵逸脖子上的木刃顿住,他喉咙处似有股血腥气直往上涌,他极力平息那阵恶心,不可思议:“什……什么?”
“是我的主意,这都怪我,你要杀就杀了我吧,沈晚夕他自作孽不可活,你走之后我告知仙师让他到伊州收了沈晚夕,现下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赵逸瞪大双眼,挣扎着挺起腰,急道:“不,不怪小汐,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沈凭栏一声咆哮,手腕一转用力噗嗤将木棍插进了赵逸的腿上,赵逸面目狰狞失声惨叫,身子几下猛弹,硬是没倒下去。
“大哥!”小汐踱步上前心疼地捂住他喷血的伤口,侧目质问道:“都说了是我的错,你怎的不讲理随意伤害别人!”
沈凭栏置若罔闻,一手提起小汐的后颈,冷冷道:“今日暂且放过你,有多远给我滚多远,若是下次再出现在我面前,老子绝对杀了你祭奠小夕!”
☆、第十八章
赵逸走了,他颤巍巍站起来又扑通跪下向沈凭栏磕了三个响头,一言不发拖着血流不止的腿,头也不回出了门。小汐哭着去追他,沈凭栏黑着脸一掌将他掀在地上,摔得他头晕眼花双眼发黑。小汐被他拖进屋子关了起来,到晚上他又被沈凭栏拿绳子捆住,沈凭栏不知在打什么主意,在门外上了锁,直到第二天才来开门。
他粗鲁地扔给小汐两个包子,道:“赶紧吃,吃完上路!”
小汐抬头见他神色憔悴,眼神暗淡无光,黑眼圈盘踞在眼下,哪里有半分之前的英姿,他扳开硬邦邦的包子,是菜馅儿,他向来只吃肉馅的,沈凭栏在收拾东西,像是要出门,小汐饿得不行,看着手中包子,怎么都下不去嘴。
沈凭栏阴着脸,扯着拴住他的绳子把他往马车上拽,他力气很大,小汐被绑了一夜,手腕上尽是血痕,小汐嘶了声,忍不住问:“哥哥,咱们要去哪?”
沈凭栏不理他,关上大门转身驾马就往城门外走,蛮人向朝廷敲诈不成,一朝翻脸在伊州城内烧杀抢掠,掠夺够后又举兵继续向南,沿途战火纷飞一片焦土,断肢残骸遍地,小汐轻撩起帘子,瞧见个两三岁大的小孩坐在血地里嚎啕大哭,凛冬寒雪冻得他满脸通红,声音更撕心裂肺。
沈凭栏从头至尾不和他说一句话,日夜兼程只顾闷头赶路,实在累得不行,才会停下吃点冷馒头稍作休息。他要去何处,小汐已经猜得出了,他如今还不死心要去找沈晚夕,把他带着,无非是妄想着让沈晚夕还魂。
他觉得沈凭栏已经疯了,他失了理智,变得暴戾乖张,小汐躲在里面不敢出声,沈凭栏一听到他说话,就发疯般抡起拳头打他,边打还边骂他,直到他胳膊酸了打累了才会放过他。
伊州离天虞山不远,快马加鞭几天就到了,路上遇到蛮兵挡道要来抢夺财物捉人去充军,撞上他们的,都被杀红眼的沈凭栏一一挑枪厮杀掉了,热腾腾的鲜血淋在他身上,像个从血海中爬出来的厉鬼,小汐被流了一地的内脏吓坏了,蜷缩着再不敢探出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