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喜欢?”源赖光问。
“那也不是。”他说,“只是……”
然而源赖光已经握住了他的手。
“那就没有关系了。“
他用轻快的语气说。
鬼切一时失神,直到列车靠站,一群背着书包、穿着校服的男孩叽叽喳喳地涌上来——所幸,他慌慌张张恢复原样的动作被高高的椅背挡住了,没有被察觉。
”我们该走了。“他说,为自己的鲁莽而感到羞愧。
源赖光一言不发,两人一起站起来,侧着身体,从拥挤的人流中走了出去。
一个男孩正面看见了源赖光的脸,呆了一下,迅速地转过头去,对着同伴们叫道:
“你们快看,是源赖光!”
人群立刻就因为这个名字躁动了起来。
但是两人已经下了车,车门关闭,又缓缓地启动了;鬼切回头望去,看见这群男孩已经扑到了窗玻璃边,一个叠一个地挤着,齐刷刷地看向这个方向,直到列车的速度加快,渐渐地远去。
“人气真高啊。”
他们走过一条画满鲜艳涂鸦的地底通道时,鬼切这样低声地说道,他的声音在潮湿阴暗的通道里嗡嗡地响,制造出微弱的回声。
“不要这么笃定。”
“为什么?“
源赖光笑了:”说不定他们其实是讨厌我的,谁知道呢?“
鬼切总觉得源赖光话中有话,他怀疑,源赖光或许还在为刚才的事情记仇,但从他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的异样——然后,两人就出了地道,上了地面,重新见到了阳光。
地面上的景色对鬼切来说是十分陌生的。
他首先看见一片荒废的田野,似乎已很久没有人打理了,杂草丛生,弯曲的公路穿插其中,将这些土地分割成不规则的小块。
除了偶尔驶过的车辆外,他们几乎看不见行人的影子;
与田野的萧瑟景象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远处一片浓绿的森林,高高低低,像海浪般起伏,那就是位于这个城市西南的最大的一片绿地,据政府的说法,”要保护珍稀的绿地资源“,因此,这片绿地被警戒线围绕着,也有人看守,普通市民是不允许进入的。
鬼切和源赖光在田野旁的小路走着,路过几家破烂的店面,里面空无一人,招牌斜挂下来,上面的”面包房“”海鲜店“的字样,已被灰尘弄得模糊不清。
鬼切看着那些店铺,极力想象着,它们过去该是什么样子,也许在收银台的篮子里装满了扎实沉重的纸杯蛋糕,也许在冰块上排列着散发腥味的章鱼与虹鳟鱼,现在它们都在战争中毁灭了。曾经经营这些店铺的人都去了哪?——或许死了,或许只是不住在这里了。
走到靠近绿地的河边,源赖光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向鬼切示意自己要接,鬼切点点头,看着他背对着自己站在桥边,一边在河边转悠,百无聊赖地踢着地上的石子。
随即,他看见了令他惊讶的东西——在空荡荡的河边,竟然有人在卖冰水与冰淇淋。
他无法抑制自己的好奇心,走上前去,仍然感到不可思议,因此第一个问题依旧是:
“卖冰淇淋?”
“没错。”
“在这里卖?”鬼切说,“可是,几乎都没有人来。”
”有时候会有人来这里钓鱼。“中年人摇了摇头,“我就卖给他们。”
”有鱼?“
”很少有,现在的河不比从前了。“
“那他们为什么还要来?”
“习惯了。”他说,“那是他们的消遣,战前那些人总来,现在虽然人少了,也还是一样。”
“所以你就在这里等着了。”
“有钓鱼的人,就得有卖冰淇淋给他们的人。”摊主说,“我跟那些家伙熟得很,要是他们什么时候来了,却看不见我,我想,他们怕是连鱼也钓不好咯。”
他粗糙的手抬了起来,轻轻地拍了拍那个生锈的老冰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