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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之际,谢留尘孤零零蹲在门边,听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他心头一喜,不待那人走来,先蹦起身来,朝着窗纸大喊一声:“商师兄!”
一道带着极其讽弄意味的声音冷冷传来:“听说有个小可怜被人关在房里,真是好惨哦!”
一听这声音,便是他最讨厌的祁欢了,谢留尘又蹲下去,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失望:“是你啊。”
门外笃笃几步,祁欢的身影慢慢浮现在门帘上,他怒视着那扇门,出口第二句是:“我讨厌你!”
谢留尘微微一怔,旋即回了一句:“我也讨厌你!”
祁欢落在门扉上的身影剧烈抖动:“你这个狐狸精!”
谢留尘大怒:“你才狐狸精呢!”
祁欢又吼道:“大哥以前很疼我的!自此你出现后,大哥就跟我疏离了,都是你的错!”
谢留尘也冲他嚷道:“他喜欢的是我!一直都是我!”
祁欢大声道:“你根本什么本事都没有,就只会连累他!”
谢留尘比他更加大声:“那又怎么样?反正他喜欢的是我!”
祁欢呵呵一笑:“我可以为了他忍受边界数十年的荒凉,可你呢?你能为他做什么?他为了你,可连门主都当不成了!”
谢留尘微微一呆,傻愣愣道:“你什么意思?”
祁欢大笑几声,以蛇口吐信一般冰冷的腔调道:“大哥为了维护一个杀人凶手,连门主之位都不要了。”
谢留尘心头一震。他怔然起身:“你说什么?商师兄是为了我?”
祁欢冷冷一笑:“没错!你若还有点血性本色,就该趁早出来认罪,躲躲藏藏于他人身后,我都为你臊得慌!”
谢留尘全身重重一颤,喃喃道:“对了对了,我想起来了!那时我在黑袍人引诱下杀了几名凡人,事后遭到秋水门追杀,我怎么给忘了?他昨晚在凤临川对我说要放下秋水门的一切,就是打算以门主身份替我顶罪……原来,他将我关起来是别有用意,他是为了保护我!”
只听祁欢仍在门外冷笑道:“你这个蠢蛋,真是蠢到家了!大哥怎么会看上你这种自私的人!”
谢留尘拼命捂住自己的嘴,眼泪却由眼眶迸了出来,那一瞬间,他心痛到无以复加:“原来他早就暗中谋划好了一切,只待三天后带我一起离开,可我却又一次地误会了他……祁欢说得对!我真是天下间最无可救药的大蠢蛋!我为什么这么蠢?!”
这半年的流浪生涯里,他见识过许多的人事物,渐渐懂得了商师兄对他有多好,也惯于在外人面前一心维护于商师兄,可是每当二人发生争执时,他的第一反应仍是怀疑商师兄的用心。
他始终任意妄为,无法给予他全身心的信任。
他根本不配商师兄为他做这么多!
谢留尘苦笑一声,眼神一凛,猛地挥拳砸向那扇薄薄的木门,嘶声大喊道:“放我出去!我要出去!商师兄!我自己犯下的错我自己承担!你不要这样!”
双手遭禁制刺痛,十指血作喷涌,他却哪里还顾得上?因为那再痛,也远远比不上心里的痛。
祁欢冷冷看着身前哐哐作响的木门,自觉目的已达,一双晶亮的眼满是癫狂之色:“日子太久,我大哥兴许忘了,房中有一把剑,带有我大哥的真气,可以抗衡我大哥的阵法,你要么自裁,要么持剑出来认罪,总之,你没资格做一辈子的缩头乌龟!”
谢留尘霎时想起那柄曾被他在手里拿过的剑,他冷静下来,朝着熟悉的床边冲去,不多时便寻获到了那柄剑,将它牢牢握在手中。
随着他挥斥一剑,门上禁制受到同样的真气相引,威力顿失泰半,旋即啪地一声,被他轻而易举地一脚踢飞!
漫天飞尘中,谢留尘持剑冲出房间,红通通的双眼瞟了祁欢一眼,而后拭去脸上泪珠,直接冲往彻夜明灯不灭的议事厅!
祁欢站立门侧,静静目送他的离去,在他身影消失在院门之后,嘴角一绽,露出一个阴沉沉的冷笑。
此时已是深夜,秋水门中散修不多,只有几名因商议魔族近日兴兵之事,开会到了深夜,留待厅中。
见一名莫名来者持剑闯入议事厅,发髻散乱,神色凄然,众散修纷纷面显惑色:“请问这位道友,你是?”
自明白了商离行的一番良苦用心后,谢留尘便恨极了这样无能的自己,此时来到议事厅,面对眼前那一张张陌生的脸,唯独不见商离行。
他烦闷多时的心湖竟乍然安静下来,不起任何波澜。
“请你们将我缚起来吧,”他平静道,“我是谢留尘,那个杀害了十五名凡人的谢留尘。”
第九十二章
他这番话一出口,厅中众人一并讶然一惊。其中有几名曾与他打过照面的,将他面容细细打量一番,立时认出了他:“没错,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随着一声铮鸣剑吟之声,谢留尘手中长剑铿然落地。他跪在正中间,淡然道:“一个多月前,我在凡间对十五名凡人狠下杀手,如今放下武器、自愿受缚,请你们按照四陆修士守则规定,将我处置掉吧!”
众散修惊疑不解,一时不敢上前一步:“这个谢留尘不是杀人之后逃亡去了吗?怎么自己跑来自首了?”“这个人莫名出现在门中,会不会有诈呀?”“他与门主关系似乎比较密切,会不会是——?”
便有一人越众喝问:“谢留尘,你杀害无辜凡人,如今还敢出现在此?是谁带你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