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离行缓缓道:“三百五十年前你们关闭现世通道,将南星与他抛弃在外的时候,便该想到他与你们人心相离,不可能轻易接受你们这群族人的存在。”
元桑干脆扔下木勺,高声笑道:“哈哈,那便赌一把,看看他到底会站在哪一边。可是商门主,恕元桑直言,所谓血浓于水,亲情,便是维系世上关系最好的纽带。”
“那商某就等着。”商离行撇过脸,不愿再与他多费唇舌。他表面上一派据理力争,实则心里也没底,谢师弟一生执着于追寻自身身世,将来得知自己身份,多年夙愿达成,恐怕以后再不愿出西涯山了吧。
他会选择站在人族这边,还是妖族这边?
所谓立场抉择,没有亲身经历,他也不敢有过大把握。
这辆妖族宝车,行速极快,在夕阳未落山之前,已停在西涯山山脚。
元桑与商离行一路再是无言,此时下了车,也重新恢复笑意:“商门主,这边请。”
随即领他去了望天涯。
商离行跟在他身后,目不斜视地走上这四季如春的望天涯。他并非第一次来到西涯山,三百五十年前,当他还是一个少年人时,曾受先任妖王所邀,来到西涯山一游。而三百五十年后的今天,他再度来到此地,眼前依旧是花红柳绿,而人已几度变数。
元桑便在此时煞了风景:“商门主不妨猜猜,现在吾族共有多少精兵了?”
商离行也注意到了,望天涯四野花草环绕,藏着不少持着剑矛的妖兵,其中不乏略带警惕好奇的目光在打量他这位人族来客。
漫山遍野,粗粗算来,至少上万人。
元桑又道:“如果我们攻打南岭,又有几分胜算?”
商离行负手而行,淡淡道:“胜算为零。”
元桑又长长地哦了一声:“商门主好自信。”
商离行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三族实力互相制衡,其中尤以妖族实力最弱,这时你们只能养兵蓄锐,按兵不动。何况南岭太大,以你们的兵力管不了这么大的地方,魔族在旁虎视眈眈,你们也不敢冒这个险。”
元桑眼皮一动,商离行又道:“不管他有否回来当这个妖王,你们短时间都不会选择对人族出手,至少五十年间,你们不会动手。”
元桑笑意更浓,倒是没再说些什么。
等到了望天涯峰顶山洞,元桑在外通报:“王,商门主已经带来了。”
洞中静悄悄,竟无人回应。
元桑又往里喊了一声:“王,商门主已在门外,王是否要现在接待?”
依旧无人应答,元桑回身道:“商门主,可能吾王没听到外面的响动,元桑进去通报,请商门主在此等候。”
商离行一甩袖道:“不必了,直接进去吧。”说罢脚步不停,不容元桑做出反应,毫不客气地带头直冲进山洞。
“诶,商门主,您这是——”元桑慌张跟上。
几步走到山洞里侧,见偌大的山洞,帐幔飘飞,香气缭绕,竟是空无一人。
商离行望着紧追过来的元桑,冷冷道:“元桑公子,戏还演得过瘾吗?”
见自己一番把戏被识破,元桑一点愧疚神色也无,轻飘飘道:“哦,可能那时商门主在南岭放了一番狠话,令王芥蒂至今,不肯相见吧。”
商离行一甩衣袍:“那带我去见人吧。”
元桑一愣:“见谁?”
商离行觑他一眼道:“见那个真正想见我的人。”
元桑收起惊愣神情,笑道:“商门主真是好聪明,枉我在路上绕了这么多机关术语,竟没将商门主给绕过去。不错,想见商门主的并非是大妖王,而是另有其人。”
商离行神色稍霁。
元桑微一躬身,轻声道:“商门主,请这边来。”言辞举止比之方才更多几分敬重之意。
商离行随他步伐走出山洞。二人出了山洞,脚步一转,直接转向峰顶远处另一处山洞而去。
商离行跟在此人身后,默然不言,只觉妖族受天地灵气孕育,没见几分纯真灵性,反倒个比个的邪气。元桑自他上了宝车之后便屡屡刁难,方才更是假装洞中有人,想将他一人扔下,自己一走了之。若不是自己不上他当,说不定会被晾在洞外几天几夜,受尽妖族奚落。
元桑经方才一事,倒是主动放**段,低声解释道:“商门主,并非元桑刻意为难,只是当年妖族受到魔族攻击,人族见死不救,吾族族民未免心中怨恨,故立此下马威,这也是吾王授意。”
商离行在他身后道:“元桑公子,商某早已在车上说得清楚,今番来此是为私事,不为两族恩怨,元桑公子此等做法,除了出一时之气外,根本只是在浪费彼此时间。”
元桑到这时才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道:“商门主说的是,元桑意气用事,险些误了大事。”
又引他转了个弯,恭恭敬敬道:“商门主,这边。”
商离行默然不语,静静跟上。他早便知道,妖族族民对当年妖王妖后战死之事十分介怀,自望天涯一路走来,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旁窥伺,此次主动请求上西涯山一趟,虽做好了被刻意刁难的准备,但遇到元桑此等拙劣捉弄,仍是有些好气又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