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男你可别想乱来,我想离开这里,外面世界的慾望好吃多了,一直窝在这里会让我饿死,所以别轻举妄动喔。」暗黑怪物一反常态地安抚我的杀人冲动,牠在我耳边低语,劝我压抑满腔的鼓动。
我双手握拳,身体轻微颤抖,枫医师并没有发现我的异状,她心喜若狂地拿起笔,打算在报告书上书写成果。
某人也会因此而赞美她吧。
「不需要见血,雨男,要捏碎这个女人的天真很简单。」
恶兽给了我一些建议,非常实用的建议。
我的血液渐渐获得平静,冲动没入平淡,我知道,我该怎麽做。
「医生。」
我开口,枫医师缓缓抬起头,对我露出真诚的笑容。
就像一朵朵灿烂的白色牵牛花在我面前盛开,我感到无比的雀跃。
「嗯,怎麽啦」
我伸出手。
「主治医师结婚了,你知道吗」
枫医师静默,瞳孔放大,她换上严肃神情,就像在纠正一件错误般严厉,「你在说什麽这种事可别乱造谣,乱七八糟的说话对你出院并没有帮助喔。」
声音尾端的颤抖泄露了害怕,害怕真相的降临。
「他的无名指上虽然没有戒指,应该是进医院前就拿下来放在口袋,如果你有仔细看,还能看见无名指上长戴戒指的痕迹。」
「怎麽可能,学长根本没有戴戒指的习惯,从来没有,你太让我失望了,你这样中伤学长到底有什麽目的」
我看见医生脸上出现怀疑眼眸,她否定我的话,也否定心里的话,却没办法阻止灵魂钻向真相。
「还有,我记得上次有个病患调皮地扯开主治医师的领带,事後他在洗手间里却打不回去,最後索性将领带收了起来,那麽,平常又是谁帮他把领带打得如此工整呢」
「领带领……领带……」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医生不再和我争论,她虽然看着我,视线却望向更遥远的地方。
枫医师动摇了,她逐一回想片段,回想符合证据的每一刻。
「对於他的婚姻,我想,医生早就有所耳闻了,只是主治医师坚决的否认,与施加在你身上的疼爱,再加上你原本对他的爱慕,这一切又一切的城墙将你阻隔在现实之外,你开始相信他未婚这件事,然後,打造自己是他唯一的舞台。」
枫医师两手摀住耳朵不住地摇头,是不敢相信事实早就埋藏在心里,还是不敢相信这麽做的自己
「学长他,他不会骗我的,他不会……」
「舞台上的真,是假,一幕幕过後,舞台终要谢幕,」我捏住绽放的牵牛花,用力到渗出汁液来,冷冽的花液流过我的指缝,让我感到一股冰寒,「差别只在於你走下台阶还是幕帘被人拉上罢了……」
冰寒化为枫医师内心的寒风,它旋转扩大,狂暴伴随着霜冷正一点一滴地摧毁她摇摇欲坠的城墙。
甜美的记忆被风雪覆盖,然後碎裂一地。
她环抱自己,脸色苍白,泪水丑陋地盖满她整张脸。
「不……不会的,学长他……学长他不会的……」
枫医师喃喃自语,每一个字都把自己推向崩溃边缘。
「既然你是主治医师就读医学院的学妹,又怎会不知道他的家境呢」我在精神病院的公用电脑网路上查询过一些相关资料,包括主治医师的经历和他曾经发表过的文章,就提过一些关於家境清寒,努力苦读医学的报导,「对於他後来的奢华行为、名车、还有设立分院,你难道都不曾怀疑过吗」
「学长他……学长……」
枫医师面临混乱,真相打碎了她建构的虚假城墙,她重重地摔在地上,无路可走,任由泪水唾液窜出眼鼻,啜泣不已。
心情藉由对方的泪水扶摇直上,我不自觉地笑着,那痛彻心扉的眼泪让我想像成大雨,不停不停地下啊下的,想洗涮整个世界。
而枫医师想洗涮的,是那不堪的回忆,还是崩溃的今日
「这就是人类的爱啊,」怪物伸出舌头舔了一口枫医师的脸庞,不知泪水味道合不合牠的胃口「自私又脆弱、就像如履薄冰般的危险,这种自我欺瞒的爱情慾望令我食指大动,雨男,不等你,我要开动罗!」
心底的恶兽对着枫医师身上不断溢出的黑雾狼吞虎咽,大快朵颐的模样看在我眼里也有点饿了。
看着诊断室墙上的时钟,十一点五十五分,刚好接近午餐时间了。
我站起身,看着枫医师整个人缩在椅子上哭泣,内心的空洞获得填补,虽然只有些许碎片,但仍令我感到满足。
「医生,没事的话,我先出去吃饭了。」
我走向门口,转动冷硬门把,忽然想起了某件事。
在枫医师还没进来诊断室前,我偷偷翻开了她放在桌角的名牌手提包。
「啊,对了医生,」放在包包里长形的东西,让我顺势做出这样的假设,「你终於可以名正言顺地逼主治医师离婚了,恭喜你。」
枫医师就像蛰伏在黑夜里的猛兽,睁开灼亮的双眼撕开黑暗,我迎接她射来的视线,承受着一股恶意。
我享受它,咀嚼它,就像内心的怪物品嚐慾望一样。
手从口袋掏出属於枫医师的私有物,我抛向办公桌。
我关上门,诊断室内传出哀嚎。
我带着好心情吹出口哨,走向餐厅。
脑海仍不停浮现阳性反应画面。
还有静静躺在办公桌上的验孕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