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惹王仵作，千万莫惹。”

“宁隐瞒展大人，莫牵动铁打的王仵作。”

“——看上去温文礼貌客客气气的，往往才是手腕最狠的。”

“记住了么？”

“……记住了。”

“那就收好好处，封严实嘴巴罢。”

低低齐声:

“是!!!——”

**********

客房的门窗俱紧紧封闭。

客房内，阴影里躺了三具年轻的尸体。

地板中央，还有一具彪形大汉，七孔流血，半死不活，也即将成为尸体。

大汉侵吞的七成黄金，已拿回了她手中。

大汉腰间的麻袋，也被仵作姑娘解了下来。

“你先前威胁我，说只抢走七成已经很怜香惜玉了，我若不依，便要将我分|尸装袋，扛去沉湖。对么？”

仵作姑娘把大汉腰间的麻袋解了下来，慢条斯理地展开，展得大大的宽敞的，在地板上铺开成大块。

“嗯，这手感，果真是特制的油麻材料，丝毫不渗露浆血。”

被活生生打残的凶徒，烂泥的瘫软在地板上，活息微弱，两眼青肿发涨，满头暗红的血渍。

连求饶乞命之语，都已吱呜不清楚。

只剩下绝望。

等死的可怖绝望。

夜昏暗，朦胧的眼帘中，那道纤细的黑影，先把三具青年的尸体，拖进了大大的油麻袋。

举起本属于他的钢刀，一刀一刀，处理成了便于扛运的尸|块。

然后，她来到了他跟前。

拖着大汉的肩膀，把半死不活的大汉，也拖进了油麻袋里。

晦暗地微笑着。

注视着活人乞命求饶的眸，举刀，劈下。

血肉四溅，一片黑暗。

**********

一切结束了，神清气爽。

所有该装的，全都装进了凶徒的油麻袋里，连并凶徒自身，她也给剁块撞进了油麻袋里。

这油麻袋真真好用极了，拖进油麻袋里再落刀，浆血丝毫没有渗出，流到地板上。

仵作姑娘打开了窗户。

秋夜的清风迎面而来，灌进屋内。

困于屋内的腥气浓郁，迅速飘出消散。

展昭还没有回来。

她得在他回来之前，将一切清理干净。

她不能让她的恋人，察觉屋内发生过的事迹。

他不会理解她的。

在自律勤勉优秀的剑道造诣上，他们是绝对的同类。

但在对世界认知，以及由认知而衍生出的行为模式上，他们尚且还不是同类。

明月高悬，清风徐来。

素裙乌发的丽人，静静地倚窗望远。

客栈楼以下，上千条俨然有序的长街，无数高高低低的楼宇民宅。

月盈盈，星子璀璨，现世安好。

中牟之境的夜景，在嗜杀的欲|求得到充分满足后，如此之赏心悦目。

“……壹姐姐，你在么？”

“我当然在，我们是一体的，阿安。”

王仵作小心翼翼，试探:

“适才作为，我觉得很畅快很刺激，你怎么看？”

“你很在意我的看法？”

“当然，你是我的伴侣人格。”

伴侣:“你想听我说好听的话，还是不好听的话？”

“我想听真话。”

真话:“我觉得你很恐怖。”

“纵然我与你一体，纵然我在记忆小屋里，翻阅过所有你旧往的记忆，知你是如何长成这幅禽兽德行的。”

“仍忍不住，觉得你很恐怖。”

“……”一震，颓然。

继续——

“畸形病态，披着人皮的嗜血猛兽。”

“按现行的律法规则，当斩。”

“按现行的道德规则，把你当众活剐，犹不为过。”

“……”面沉如水。

转折，复为温和。

“——但我理解你。”

“我并不从普世律法普世道德的角度来看你。因为既非普世秩序内的产物，拿普世秩序内的价值观来抨击，毫无意义。”

叹息。

“无论律法规则道德规则。”

“规则究竟是死的，而人是活的。”

“规则究竟是有限的，而人是无限的。”

“有限的规则构成了能力有限的秩序，总有秩序覆盖不到深入不到的阴暗角落。”

亲身体验，阴暗角落里，什么奇形怪状的植株都能长出来。

她知道它想要什么。

她知道它不想要什么。

它想要理解自己的伴侣。

它想要狂欢杀戮过后的快乐，能够有人共享。

它想要陪伴。

异类在世，罕无同类。

它不想要狂欢归于平静后，浩瀚宇宙之下，更加刻骨的孤独。

于是伴侣人格给它。

伴侣努力消化掉那些恐怖的剁|人场景，像咽下了一堆作呕的血刺。

“我享你的记忆，我经你的经历，我乃你的产物，我之存在的意义，全为了你。”

“——你该死，但是我爱你。”

“我理解你，我会永远陪着你。”

变态笑了。

附人格说得跌宕起伏深情至极。

以至于变态笑着笑着，竟莫名掉下了一滴鳄鱼眼泪。

若无其事，匆匆拿手揩掩去触动的瞬间。

王安轻轻地叹道:

“如果你不是与我一体的就好了……”

“与我一体的产物来安慰我，搞得好像我精神出问题了，自己拿话哄自己。”

叹了口气，真心实意。

“壹姐姐，若你有自己的躯壳，乃一活生生独立行走于世间的美艳女人，我定追你。”

“哪里还需要再对那劳什子的展大人费心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