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一片静谧,窗外偶有鸟鸣声,清脆悦耳。微风拂树,与鸟声相和,可惜天色尚早,倾听者寥寥无几。
扑腾一声,郭世通自睡梦中惊醒坐起,大口喘息,冷汗直冒,眉心紧蹙,心中一片惊恐,喃喃道:“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努力找回思绪,强使自己镇静安定下来,平复心绪半晌,郭世通无力倒回床上。
朦胧间,他做了一个梦,梦中他家道中落,家产被两个不孝弟弟夺去,他无奈守着母亲过活,迫于生计到酒楼里去做杂役,而后平平淡淡成婚生子。祸不单行,恰逢灾年,为了养活母亲,他…竟然将亲生孩儿埋掉了,最终他在愧疚悔恨中度过余生。
梦境中太过悲惨,郭世通浑身打个寒战,好半天才清醒过来。梦终归是梦,只要成不了真便好。
天气湿润起来,清晨的草叶上还挂着露珠,圆润欲滴,满满的生机绿意。余婶打着哈欠端着木盆来菜园子里摘些菜,原本喜人的菜园子里如今只有一些耐旱的作物,长势还不好,她打算腾些空好好收拾收拾这一小块地方。
余婶见菜园中间站个人,揉揉眼睛看清人后赶紧劝起来:“大公子,您来这里做什么?早上寒气重,快出来别受潮冻着了。”余婶见穿着粗布衣裳脚上一双草鞋的郭世通一阵心疼,好端端的少爷,这是做的什么孽呦!
郭世通站在原地不动,只是道:“余婶,现在有水了,我来理理菜园,种些菜蔬给家里人吃。这里都是泥,你站那儿别动,有什么事喊我干就行了。”
“大公子,这大蒜种子是蒜头埋在上面,不然不好长。那些青菜种子洒在土里洒匀乎了就行,埋在土里小菜冒不出来。”看着挖个坑把蒜种和菜籽都一股脑倒进去的大公子,余婶心里一阵无奈。
“哦。”郭世通这几日锻炼了不少,已经不会轻易脸红了,弯腰扒拉扒拉,看这些种子还能捡回多少,别都糟蹋了。
一块小半亩地大的菜园子,郭世通在余婶后面帮忙学习两天才折腾好。
阿余是个大小伙子,这几日每天都要从不远处的后山上砍十几担柴火回来。不然等日子再过一些,树木即使不受潮也来不及晒干。
郭世通帮余婶提着菜篮子回来,余婶高兴道:“大公子就是懂事,像我家阿余整天就知道往后山上溜,也不帮我干些活。”
刚从后山回来提着砍刀汗流浃背的阿余:“……娘!”
余婶这才扭头看见他,道:“回来了,厨房有汤,自己喝去。”
阿余心中气愤又委屈,一口气跑到厨房喝光了五碗汤。
这段时日陆陆续续下了几场雨,天色总是阴沉沉的。奚桐躺在大竹椅上,闲看庭前花叶半死不活,坐观天欲下雨乌云密布。
獬獬趴在石桌前背书,摇头晃脑,很是正经。他左手一本诗集,右手一串郭世通给他买的糖葫芦,背一首诗,舔一口糖葫芦。
“你就真这样不管了,任他在外面跌跌撞撞。”山楂太酸了,獬獬只喜欢外层的红色糖衣,慢慢的舔。
“哼哼,山人自有妙计。”奚桐觉得日子安逸,只是这副身体明明四十岁都没到,做十个仰卧起坐便腰酸背疼的,奚桐打算好好锻炼,天天坚持。
郭世通今日换了麻衣草鞋去街尾,临走时阿余小心翼翼问他道:“大公子,咱家是不是遭了贼了?难不成要有什么劫难?”
郭世通一脚虚踹过去,“你才遭贼!家里头好着呢。”
阿余看着大公子的背影,不解道:“那好端端的你抢我衣裳做什么?!”
一群糙汉子里混进一个白面小子着实怪异,棚里的人面面相觑,谁能想到一个少爷不是开玩笑,真是铁了心要跟他们一样,卖力气吃饭。
那日劝他的中年汉子奇道:“小公子莫要瞎玩闹。你家父母同意你来这里?若是不同意就及早回去莫要他们担心。”
郭世通诚道:“父亲已经去世了,母亲同意的。家母教导我要早早自力更生学着担起家里,说卖力气也好,用脑子也罢,只要凭着自己吃饭就不丢人。”
莫说客气,往日里来来往往的公子哥儿有几个正眼看过他们这些泥腿子,郭世通这一番话将几人对他的偏见打消了大半。
几人相互看了看,那中年汉子点头示意,他们一齐往里挪了挪,给郭世通留出一个空蹲着。
劝郭世通的中年汉子名叫王大壮,是这群人里面最为年长的也是他们的老大,其余五个分别叫李春、万富、黄立、黄家昌和徐有福。他们都是城郊的农民,在闲暇时才城里找点活计,想着哪怕只有一个铜板也比在家里干呆着强。
农闲的时候田要歇一歇,人却是不行的。
王大壮给他一块木板垫子,笑问道:“小兄弟,你在这儿干上一个月也不一定能赚够你先前穿的那身衣裳,还真愿意跑过来找罪受。”
郭世通也不嫌板子上都是灰,坐上说:“我就是想试试,看自己能不能给自己挣顿饭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