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含成人场景,请自行斟酌阅读)
「她是谁」我问,坐在他的车上,无可避免地胡言乱语。
「哪个她」他问,将我载往他住的方向。
「中午跟你说话的人。」我说。想起他们互动的神情,那女人整理被风吹乱的褐色长发时的风情万种,以及手指拂过他脸庞时的自然熟稔。他们不是普通的关系,可能认识很久了。
「她是……同类。」他说,找了个方便的形容词。
「只吃肉的人」我问,从没想像过他跟同类在一起,会作些什麽事。
「嗯。」他似乎不想多说。
「你们在交往吗」我问,蠢问题。
「没有。」他说,过度冷淡。
「她很漂亮。」我说,她带着睥睨一切的神情,仍显得优雅、美丽。完全不同的境界,我的头忍不住往车窗上一撞。
「你在干什麽」他吓了一跳,我回过神来,呆呆望着他。他皱着眉头,彷佛天底下的麻烦事全找上门。我呢看起来是不是更凄惨
「你到底想要我怎样」我问。他将车子开进地下停车场,迫不及待地将我拉进电梯。
「别在外面说太多。」他一路握着我的手,直到进入公寓才将我放开。
公寓内部简单朴素,一张单人床、一张矮茶几,地上随意摆着坐垫,一张放着noebook的书桌、一台冰箱、一间衣橱、一套卫浴、一个精疲力尽的男人。
他让我坐在床上,从冰箱拿了一瓶矿泉水将一半倒在玻璃杯中後把瓶子给了我,自己则坐书桌旁的椅子。窗帘紧闭着,室内的灯只开了一半。我应该要害怕,对吧我应该要拿水瓶丢他,然後逃出扭曲的幻想世界,永远不回头。但是,我想看他的心,看他逐渐崩坏的外壳底下,是怎样一颗柔软的心
「我本来不想告诉你这些,但现在是时候让你知道自己处在怎样的危险之中。」他说,侧坐着椅子,身体左侧斜靠在椅背上,左手撑着歪斜的头,手肘放在椅背上方,像个拍杂志内页广告的模特儿。他总是知道如何摆放肢体,无论如何怪异不自然的形状角度,他都能散发出迷人的气质,引诱人掉入陷阱。现代人会担心饮料中被人下药,他呢早已用身体将人蛊惑。
「危险」我问,几个月前娜娜提过,後来不了了之。我知道我身处危险,但谁不是呢一场地震海啸,夺走了多少人的毕生心血豪雨成灾呢龙卷风呢火山爆发呢地球暖化呢有毒食品呢
「你的外婆是我杀死的。」他突然说。我盯着他痛苦的表情,他并不後悔,痛是为了我。
「我知道。」我说,宝特瓶身的雾气让手掌湿湿凉凉的,不舒服。我将水珠抹在长裤上。
「我盯上她一阵子了,在住家附近找她攀谈,藉口帮她提东西回家。次数多了,她没了戒心,跟我聊起家里的事。」他说。
「为什麽要跟我说这些」我想起外婆的样子,她看我的责备眼神,她跟我说话的不屑语气。我不要想起这些,他为什麽不肯停止
「她恨杀了她女儿的凶手,也恨那个存活於世的小女孩。怨恨支撑着她,让她的生存有了目标。她恨你,以折磨你为乐,她以为这样是正义,是替她女儿讨回公道。她恨不得让你崩溃自杀或做出疯狂失序的行为,如此一来她就可以证明自己是对的,把你关入精神病院或监狱,无害地度过下半辈子。我该吃了她的,但我只杀了她。她的怨念令人难以下咽,她的存在是种浪费。我以为她死了你会过得好一点,这种想法实在太天真了。」他说,手指伸进凌乱不堪的发丝中,无用地搅动着。
「人并不是单独活着,你杀了她,牵动了许多人的生命。我难过并不是因为她死了,而是她的死带给我的家人的影响。该死的人,是我才对。」我说。他一拍桌子,发出了震耳巨响。他站起来怒视着我,我抱着水瓶,动弹不得。
「我随时可以吃了你。」他咬牙切齿地说:「我有优先权可以选择对象,我选了你。」
「优先权什麽意思」我问,事情的走向远远超越正常人可以理解的程度。
「我是计画负责人,可以从预期食用的目标中保留一个人以供自用。我们这次的计画是『不可告人的俱乐部』里,三分之二的成员。」他说,拿起杯子仰头一饮而尽。沉默的空档似乎是为了让我消化听到的事实,我呆坐着,望着意兴阑珊的杀人凶手、幕後黑手……望着液体流入他口中,向下经过喉咙,收缩的肌肉将水往下带,进入渴求滋润的境地。
「吃了他们吗」我问,声音在发抖。我试着打开水瓶的瓶盖却力不从心,张开手掌发现手颤抖得像风中的树叶。
他在我身边坐下,替我打开水瓶。我喝了一口水,呛得无法吞咽。
「嗯,吃了你们。」他拍着我的背,却令我更加紧绷。我和他处在不同的分类之中,我却一直试图忽略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为什麽找上我们」我问。他叹了一口气。
「我们喜欢乾净健康的食物,但现在越来越不可得。被污染的空气、水、土地、植物、动物,人类变得奇毒无比。食品添加物、生长激素、化学药剂,测试自己的极限似的将各种物质摄入体内。我们是吃肉的族群,事实上,我们以吃人肉为主。但人类自我残害的情况真的太严重,我们不得不插手。」
「所以你们打算杀光我们」我问,越听越离奇,这场对话朝着不合理的方向急速奔驰。
「不,我们创立了『不可告人的俱乐部』和许多类似性质的组织,试图藉此培养出正确观念和习惯的人,进而影响外界的其他人。」他的表情不像在骗人,但我无法相信。
「娜娜、雪姨他们都是人类,跟你们不一样。」我说。难道我们是被妥善喂养的猪只,有朝一日拿来充饥之用吗
「创始人是我们的同类,不过如今俱乐部已自行经营得相当顺利。现在,因为粮食缺乏,我们必须从各个地方组织中收取一些成果。」他说,似乎也不喜欢这个主意。
「所以之前才会有会员失踪」
「他们做得太明显了,否则依照指示,等有人发现时我们早就收手了。」他说,对於同类也有诸多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