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背对着带来的马仔。旭凤还迷迷糊糊正试图分辨这个一脸血凑到他眼前的碰瓷老贼是谁,白龙女正试图挤出一个引起夫妻斗殴的情妇应有的尴尬表情。
润玉脸上没有多少惊讶之色。他最后一个表情是很轻微地向上扬了一下的唇角。
第45章
润玉被人抬走的时候,旭凤还两眼一抹黑,没反应过来。
那几个天将眼睁睁看着天帝遇刺,根本来不及阻止,此时冲动型的要冲上去拼命,冷静点的把拼命的拽住,剩下几个人半拖半抬弄走了人事不省的天帝,白龙女蹲在角落里,作扫黄打非行动中被当场抓获的嫌疑人状抱头。
临走前,鸱尾君神情复杂地看了老主顾一眼。
旭凤终于从“谁抢走我兄长就剁了谁”的癔症中醒过神来。当他意识到他方才情不自禁投怀送抱的是个女人,挨捅的那个才是他哥时,润玉已经被手下抬了出去。
旭凤踉跄两步追了过去,撞到了栏杆上,猛地抓住了扶手。他看见润玉苍白微仰的脸,漂亮的眼睛闭着,螺旋堕入一层一层的塔底。
*
那一剑擦着天帝的脏腑过去,堪堪戳碎他的内丹。
众目睽睽之下,魔尊捅了天帝,天帝生死不知,当机的时机十分不妙。
如果是旭凤在,哪怕他亲老子被人捅了,他也必然会先顾着调兵把各大关隘守成铁桶,以防被趁乱抓住破绽杀将过来。
然而此时此刻。新天帝继位未久,还没来得及选出个正式的统帅,一手提拔的天将总有几个感恩戴德过度鸡血,一听说天帝在魔界遇刺,立刻带着大军兵临魔界,要向魔界讨个说法。
天界在找魔尊要个说法,魔界的人也在找魔尊要个说法。就算他们也想打,万一打都打了,魔尊又屁颠屁颠跑出来,说打什么,我和我哥闹着玩呢——那不是心态爆炸。
整个世界都在找旭凤,旭凤躺在鎏英的床上。
“我见过你杀人。你杀人的时候手很稳,做手术的时候手一定也很稳。”
旭凤目光失焦,望着天顶。手慢慢松开来,酒壶滚落在地,没塞紧的壶盖开了一隙,酒水在地上渗了一摊。
鎏英僵硬地握着一把小刀,刀锋雪白锃亮。卞城王愁眉苦脸道:“凤兄,杀人是一回事,给人开刀我可没做过。不如小妹去请个绝对可靠的魔医……”
她一边说,一边往门那边退,被旭凤叫住:“寻常魔医钻得动凤凰的骨头吗?回来。”
鎏英只好又溜了回来:“尊上……在我们魔界,两口子打架你砍我只手我顶你个肾都是常事,装回去缝好就完了,真的没必要。”
旭凤在枕头上歪着头,看着昏暗的吊顶上前仆后继的飞虫。过了很久,才道:“不是因为这个。我只是不想变成疯鸟罢了,此番魔气上头能刺死他,下回就能屠了整个魔界。”
鎏英:“可是我真不会啊!”
旭凤沙哑道:“你们魔界审问叛徒时怎样穿人琵琶骨?有样学样。”
鎏英打了个寒战,她竭力劝阻道:“日后凤兄万一遇到强敌,少了这一半的力量如何是好?”
“打不过总跑得过。”
“身体适应了清气与魔气共存,突然少了魔气,恐怕更为不适。”
“多适应几日就好了。”
“翅膀锁起来就不能飞了!哪有不会飞的羽族?”
“陆行鸟你听说过吗?”
他说到此处已经极为不耐烦,扒了上衣往地上一扔,翻了个身趴在床上:“一会我会把魔气逼入对应真身羽翼的位置,你感应到哪里魔气最浓,就在上面用刀开个口,引着崆峒锁穿过去,其上灵力回路自会禁锢双翼中的魔气。”
鎏英没有话说了。
她正要转身出门,又被旭凤叫住:“你又去做什么?”
“我去把煮好的汤药拿进来。凤兄放心,这药只会让你两个时辰觉不到痛,不会影响你控制魔气流动。”
无论是穿琵琶骨还是穿蝴蝶骨,动到骨头了必然是痛的,还要把锁链从血肉中拖过去,鎏英想想就觉得牙酸。
她酸,旭凤一点都不酸。他神情阴郁地看着狭小的窗口处露出的墨绿色天空,只有忘川上面的天才是这个颜色。
就在他一河之隔的对岸军营中,润玉脸色苍白躺在中军帅帐,周身冰冷,就像任何一条死掉的鱼。
凤凰肚皮贴在他没有起伏的胸口上,一只爪子小心地沿着宽松的衣袍伸进去,碰了一下那道伤口。爪垫刚碰到伤处没有血色的皮肉,就被冰得一缩,收了回去。
他有点不确定润玉是不是真的死了,甚至想要叫人进来抢救一下。
凤凰轻轻地把脑袋凑过去,在天帝的手心拱了几下。那只手郎心似铁,这么漂亮的翎羽拂过他的掌纹,那手居然如同撸鸟界的柳下惠一般,又冷又硬,一动不动,无动于衷。